李昭媛所擔憂的狀況,關翎也曾考慮過。


    知曉葉士誠被收監,她向無衣懇求,可否將他移到其他地方。


    “此事於典章規矩不合。再者,郡王妃狀告葉禦醫,四處向人暗示毒殺老太君與我相關,我怎好插手?”


    當時無衣這般答複她。


    因此當無衣許她去晉王府探望葉士誠時,她以為無衣終於聽從了自己的意見。


    “是你的建言?”


    世通帝也有些意外,轉而向兒子求證。


    “李昭媛所說是否屬實?”


    無衣點了點頭。


    “朕確係接納了李昭媛的建言,命晉王看管葉士誠。毒殺之人敢向老太君投毒,司寇府天牢亦非安全所在。這麽做,無非是為保全人證。”


    “李昭媛心細如發,考慮得周祥。有你輔佐皇兒,本宮也放心了。”


    塗太後大聲誇讚。


    李昭媛含羞而笑。


    在她身子往後移的時候,關翎察覺她瞟了自己一眼。


    李昭媛平素總是端莊謙和,這一刹那眼神不似往昔,充滿了得意。


    “溫柔大度”?


    她利用皇後的計劃算計水悅秋,她還溫柔大度?


    行雲殿內兩人的對話再度浮現,關翎除了未減分毫的心痛,又動了一絲無明。


    若是旁人這會兒吃了癟,該按下怒氣,回家蒙頭獨享啞巴虧。


    就跟沉舟說得一樣,她慣了敢作敢當,幹不來為博一個賢名,便宜小人的事。


    “原來皇上是為了李昭媛。葉禦醫與家父乃舊交,嬪妾原打算謝皇上,這麽看來,謝李昭媛才是。”


    她端起茶碗代替酒杯向李昭媛致敬。


    “並非為了昭媛。是為了防止賊人同黨潛入司寇府作亂。”


    無衣的聲音明顯慌了。


    世通帝看見他這副慌張的樣子,淺笑著捋了捋胡子。


    “好大的醋勁兒。”


    費皇後扯高了調門兒。


    “水夫人盛寵至極,沒想到也能說出拈酸吃醋的話。莫非皇上寵幸昭媛,令你不快了?”


    “皇上並未寵幸我,水夫人切勿誤會。”


    李昭媛深低下頭,看似膽戰心驚,惶恐不安。


    皇後的話原本像三分,現在皇上與太後更信了九分。


    “我不過是想到司寇府的案子,有所不安,提醒皇上罷了,從未有過與水夫人爭寵的念頭。”


    “皇上寵幸你乃是老天降下的福分,何必推辭?這般唯唯諾諾,莫不是有人在後宮作威作福慣了,容不得皇上廣施甘霖?”


    塗太後當即怒了。


    關翎恨不能把李昭媛在行雲殿的話倒背一遍。


    隻是這樣一來,恰合了塗太後的說法,說明她容不得無衣寵幸其他女子了。


    不管是世間看法,還是她自己心裏那杆秤,都認為她無權要求無衣專情於己。


    關翎一手撐臉,回不上話。


    李昭媛的說法頗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不堪一駁,無奈關翎這些日子夜夜睡不好,腦袋跟慢了半拍似的,連簡單的挑釁也應付不了。


    塗太後於是再進一尺。


    “皇兒與李昭媛既然郎情妾意,何不接李昭媛在龍霄宮小住上一段日子?”


    “早先讓悅秋住在禦和殿,是因為母後削減後宮用度,不得已而為之。”


    無衣怎肯答應。


    “龍溪戰事未結,後宮開支仍需要削減。再過不久即是炎夏,縮了秋宮的用冰,不也是功德一件?”


    塗太後不依不饒。


    “這……”


    李昭媛猶豫地看了無衣一眼,見他滿臉不願,麵色淒然地垂下頭。


    “母後切勿取笑,兒臣今生福薄,怎配與皇上共居一殿?況且兒臣形單影隻慣了。”


    這句話不知觸動了無衣的哪根心弦,他麵帶愧色地望了李昭媛一眼。


    這一眼恰好撞上了水夫人的視線。


    水夫人還有不足兩個月的產期,腹部高高隆起。


    她離開龍霄宮一段日子後,身孕更加明顯。


    無衣瞥見她的腹部,又瞧了一眼含淚的李昭媛,本打算堅決拒絕塗太後的建議,心裏某處意外鬆動了。


    “那……便依母後所言,讓李昭媛暫住行雲殿吧。”


    “啪”。


    水夫人放下手時,打翻了案上的瓷杯。


    席間眾人一起望向她時,她好似沒事人一樣看著宮女收拾殘片。


    此前彌漫在她麵上的不快,也隨著無衣的決定煙消雲散。


    跟著煙消雲散的,還有玄鹿苑內好不容易積攢起的威望。


    一得知李昭媛搬進龍霄宮,淩華閣隔日門可羅雀,每日兩餐變得跟以前一樣不溫不熱。


    嬋月找人打掃屋子得喊半天。


    關翎自那日起,每日腦子轟隆隆的,總是不停鳴響,什麽都想不清楚。


    她也懶得深想。


    時間飛快,轉眼入夏。嬋月每日掐著指頭算產期。


    “姑娘還有大半個月臨盆。穩婆說女人生孩子早些晚些都正常,這些天讓我們留心著些。”


    “倒是說說清楚留心什麽啊?”


    素月比她更焦急。


    水悅秋這兩日身子懶,歪倒在床上,叫公公傳了半天話,也不見半個禦醫過來。


    她與嬋月沒接生過,之前聽穩婆講了半天,一點沒弄懂。


    “要不請人找個上了年紀的宮女姐姐過來吧。”


    “你不是通藥理嗎,怎麽也不頂事兒?”


    水悅秋回淩華閣後隻來過一位禦醫。


    太醫院除了葉士誠,全是費氏的人。


    那禦醫寥寥草草寫了脈案,說沒什麽事兒就走了,往後再沒人來過。


    水悅秋有個惡心反胃,全仗著素月調理。


    現在素月忐忑不安,嬋月更是慌神。


    “紙上談兵有什麽用?萬一姑娘有個閃失,我可……”


    素月急得咬緊嘴唇。


    “還有大半個月,你們急什麽?”


    關翎大早上起就昏昏沉沉,麵色蠟黃。


    連續好幾日她頭昏腦漲得厲害,一坐起身立馬天旋地轉,不得不躺在床上。


    素月與嬋月站在屋門口小聲交談,她粗粗聽到了幾句,想這兩人連續熬了好幾夜也累了,打算自己起來倒碗水,結果腳一沾地,跟踩在棉花上一樣。


    接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素月與嬋月聽到了屋內的動靜,急忙衝進來,一眼瞧見水悅秋摔倒在地。


    “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素月想去扶起她,嬋月眼尖,慌張地捂住了嘴。


    “糟了!”


    她拽了下素月的衣袖,指了指水悅秋的腿。


    素月瞧過去,也涼了半截。


    水夫人見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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