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修長的手,隔著絲帕再度搭上了關翎的手腕。


    葉士誠與沉舟有何關聯?


    晉王府那晚桐鈺先生曾在東院的閣樓為她解毒。


    那時葉士誠不經意間掛在嘴上的話,像極了那個總在她身邊的人。


    好巧不巧,《風雪燕歸龍》的片段此時闖入她的腦海。


    風雪夜,王府參軍燕長安為中了劇毒的侍衛白玉龍解毒。兩人特別老套地因春藥毒性發作而苟合,借此確認心意。


    盡管寧則在接下來的文字上貼滿了白條,關翎依然能猜到內容。


    那段劇情怎麽看都跟晉王府發生的案子十分相似,一定是生辰宴的賓客回去添油加醋寫了這個故事。


    想到替自己診脈的人,正是與白玉龍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燕長安,關翎臉一紅。


    “姑娘是不是熱了?出了好多細汗。”


    嬋月連忙幫她擦汗。


    晉王瞥了她一眼,隨即咂嘴。


    “難怪皇後懷疑你們有染。你與本王見麵多次,從不臉紅,怎換了個男人便扭捏起來?”


    “那是因為王爺長得不像男人。”


    被人直白點出心事,關翎不客氣地還嘴。


    “本王不像,但是你像啊。”


    兩人你來我往鬥起嘴。


    葉士誠靜默不語,微微翹了下嘴角。


    那一抹微笑落在嬋月眼裏,手不自覺地抖了下。


    “娘娘玉體康健,小皇子無恙。”


    葉士誠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皇兄聽到這消息一定安心不少。太醫院那群人他到底信不過。”


    “他唯一深信不疑的,大概隻有昭媛了。”


    關翎幽幽地答。


    晉王將茶碗放回案幾,望了她半天,拔高了音量。


    “本王看你回宮也無所事事,不如陪本王逛逛京城。”


    “姑娘身懷有孕,王爺又玉體金貴,冒然進城恐怕不妥。”


    晉王明擺著一時興起,事先未曾做過安排,素月慌忙勸阻。


    在拘謹這點上,她與她主子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本王平時也時不時進城,有護衛隨行,有何不妥?”


    晉王不滿地哼哼,似有所悟地指向水悅秋。


    “你該不會擔心她?她反正坐在馬車上,既不費力又不吹風。”


    說罷,他擊了兩下掌,守在門口的景丹華走了進來。


    “備車。將本王特命司空府製作的靈機車準備好,免得有人背後說本王欺負她家主子。”


    景丹華早聽清楚了他們的話,用眼瞟了下葉士誠。


    “葉禦醫……”


    “他自然同行。水夫人萬一路上出點閃失,本王又不會看病。”


    皇上特許水夫人來晉王府,是許她看一眼葉士誠,知道他哪怕明麵上無法拿太後治罪,心確確實實是向著她的。


    晉王懂他二皇兄的意思。


    “可是……”


    景丹華不這麽想。


    “有本王跟著,擔心什麽?”


    晉王嫌他糊塗。


    “他要不跟來,別人反嚼起本王與水夫人的舌根了。本王可不想跟一個潑婦扯上幹係。”


    後麵一句純屬多餘。


    景丹華弄明白他的顧忌,應了聲“是”,出門準備。


    “我聽說景侍衛在龍溪受了傷,在王府辦事可有影響?”


    翠環之死嫌犯身份未明,平侍衛與晉王比武毀了大半線索。


    晉王府攏共就這麽些人,事關軍械圖泄漏,最可疑的仍是曾在龍溪當過兵的人。


    關翎見景丹華出門,跟著問了句。


    “他筋腱受傷,一條腿不方便。保護本王不礙。反正本王不需要他保護。”


    晉王得意洋洋地隨口回答。


    關翎想深問,恐憑晉王的性子,當景丹華的麵說出自己的懷疑,於是住了嘴。


    不大會兒工夫,一行人上了新馬車。


    無怪乎晉王提起這輛馬車難掩喜色,這車的軲轆上裝了司空府新製的機關,一路過去毫不顛簸。


    車內設了香墊軟座,與姑娘家的閨房一樣,舒適得很。


    “王爺該不會想用這輛馬車私會哪家姑娘吧?”


    晉王大概也怕這輛車過於奢華,為人說道,去皇宮時不敢公然乘坐。


    關翎挑簾打量車外,腦海裏飄過觀家大小姐的影子,於是順口問他。


    “你這人好沒良心。本王誠心款待,你怎麽反過來心思陰暗地揣測?”


    晉王此言不虛。


    這車不晃動,裝了不少美酒佳肴,甚至備了鬼市的核桃酥——應也是無衣向晉王提過水夫人喜歡核桃酥。


    “葉先生喜歡嗎?”


    晉王捏起一枚酥餅問葉士誠,葉士誠搖了搖頭。


    跟在車旁的景丹華聞聲歎了口氣。


    講自己與水夫人單獨坐車氣氛尷尬,水夫人的兩名婢女進車同坐又身份不夠,於是晉王硬拉葉士誠上車。


    景丹華頗有微詞,可惜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認為王爺想私會姑娘哪裏算是心思陰暗的揣測?”


    關翎被他指責得莫名其妙。


    晉王生辰宴浩浩蕩蕩邀請了諸多官家小姐,分明就是太上皇操心他的婚事。


    她一回頭,恰見葉士誠正在阻擋晉王伸過去的手。


    一路上他不發一言,關翎幾乎忘了他也在車上。


    而這一點又與不常開口的沉舟十分相似。


    人一旦起了疑心,每一處細節仿佛都在證實自己的猜疑。


    關翎越看葉士誠,越覺得他與沉舟有關。


    她腦海裏回憶著沉舟平時的舉動,目光忘了從葉士誠身上移開。


    “姑娘,你誇獎的那家素心齋到了!”


    嬋月瞅見她們買過糕餅花生的鋪子,興奮地打簾外告訴她。


    風一吹挑動簾布,水夫人凝神細望葉士誠的側臉落入嬋月視野。


    另一頭,葉士誠留意到了水夫人的目光,也恰好回視她。


    兩人四目相對,在嬋月看來似有萬千柔情。


    她腳一軟,撞到了身旁的素月。


    “不好好走路,你幹什麽呢?”


    素月輕聲訓斥她。


    “你說……皇上為何容許姑娘來探望葉先生?”


    嬋月拽了拽她的衣角。


    “是不是皇上移情李昭媛,不在意姑娘了?”


    “胡說什麽呢?皇上是擔心姑娘認為他偏心李昭媛,叫姑娘親眼看見葉先生平安無事,好放下懸著的心。”


    素月嘴上這麽回答,心底也起了一絲不安。


    出宮前有人在她背後竊竊私語,說李昭媛今天親自下廚,不知想宴請誰。


    她怕水悅秋多心,不敢告訴她。


    “再往前不久,是一片花圃。”


    車廂傳出晉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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