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麽來什麽。


    無衣才與水悅秋保證,葉士誠此去沒有算計,誰知馬上傳來噩耗。


    “老太君怎會突然過世?”


    無衣驚訝不亞於報事公公。


    “稟皇上,葉禦醫上午去給老太君施過針,又開了方子。那時候老太君氣色好了一些。哪兒知道喝過他開的藥,到了下午就不行了。郡王爺急著四處找郎中,大夫沒到王府,老太君就歸天了。”


    公公說得一頭汗。


    “郡王妃不依不饒,告去了都邑宰,說葉禦醫庸醫誤人,害死了老太君。邑宰沒法子,先把葉禦醫收了監。葉禦醫是皇上派去的人,所以府衙請皇上指示。”


    “郡王妃既然認為葉禦醫醫術不精,害了老太君,就依例召太醫院二十四位禦醫根據葉禦醫所開藥方做出評判。問朕做什麽?”


    無衣不解。


    報事公公擦了下額角的急汗。


    “啟稟皇上。郡王妃一開始擊鼓鳴冤告葉禦醫毒殺老太君。邑宰按毒殺案收了狀子。可一聽說得驗屍,郡王爺死活不肯,說驗屍有辱老太君尊嚴,郡王妃才改口告葉禦醫庸醫誤人,逼太醫院會診。”


    “這兩口子將公堂當成嬉戲之所嗎?”


    無衣蹙起雙眉。


    “可不是嘛……”


    公公點了點,又急忙搖頭。


    “他們這麽一攪和,邑宰也沒了主意。葉禦醫遵皇命前往郡王府,依郡王妃先頭的訴狀,有意毒殺老太妃,那豈不是說……案情重大,需皇上親自裁奪。”


    “也罷。關係皇親國戚,先交由秋官府收監,改日由大司馬協同審理。”


    無衣深知桃山郡王那倆口子的性情,固然狐疑老太君怎麽死於葉士誠的藥方,也是不願多摻和。


    “靳元光鐵麵無私,肯定他們一個公道。”


    他一轉頭,瞧見水悅秋發紅的眼眶。


    本來是他理虧,水夫人這般為葉士誠擔心,他又有些不是滋味兒。


    “葉先生假如問心無愧,華英國的律法冤枉不了他。”


    關翎不以為然,但她清楚此刻置喙除了增加無衣的懷疑,毫無助益。


    天氣寒凍,她不能回玄鹿苑。


    與無衣同在一個屋簷下,又裝不出笑臉,隻能終日彈琴避開他。


    這麽著過了兩三日,無衣忍無可忍了。


    水悅秋的沉默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偏他又無法不去介意葉士誠。


    前往神木宮前,他派人查過葉士誠的背景,但不知道水沐岩托他照顧自己的女兒。


    葉士誠竟然把這件事藏得密不透風。


    太醫院根據葉士誠所開藥方判定,水沐岩肺病難以根治。


    他托旁人,甚至是葉士誠這樣的年輕醫師照顧自己的女兒不奇怪。


    奇怪的是葉士誠為何隱瞞?


    他進宮的目地是什麽?


    無衣無法不多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無衣承認自己沒有大度到明知葉士誠與水沐岩有過托孤的約定,仍然容許葉士誠留在水悅秋身邊。


    何況依宮人的描述,水悅秋待葉士誠過於親近。


    那兩人要不是一見如故,就是早已相識。


    無論哪種情況皆令無衣不安。


    因此當桃山郡王前來請葉士誠去為老太君醫治時,他想也沒想馬上答應了。


    他不是對郡王爺點名邀請太醫院最年輕的禦醫不存一點懷疑。


    但他很快用“葉禦醫在民間久負盛名”作為理由自欺欺人。


    公公來報葉士誠涉嫌毒殺老太君時,他心裏一驚,又有一絲竊喜。


    那一瞬間他明白自己是嫉妒了。


    水悅秋悶悶不樂,是因為他把葉士誠推入了火坑,還是因為他無意中幫了皇後呢?


    他很想問個清楚,又怕越描越黑。


    兩人相處一室,各自懷揣心思,話越來越少。不過幾日到了除了見麵行禮,再無一話的地步。


    無衣害怕那股不吉的沉默。


    一張來自晉王府的請帖救了他。


    “我居然忘了,再過幾日是皇弟生辰。今年父皇不便與他同慶,我作為皇兄該親自祝賀。何況他邀我前往,一定備下了豐盛宴席。不去也是可惜。”


    “皇弟生辰”幾個字成功引起了關翎的注意。


    皇上出宮為王爺慶賀生辰史無前例,赫赫有名的晉王府醉殺案發生在這一天。


    若依靳月夔以及沉舟的先前推測,冬至期間,負責送翠羽箭的佐弋將少府的軍械圖盜出,送與晉王府的某人。


    這一天,不光有交易軍機者殺害晉王府的丫鬟翠環,同時有人以縛魂花製作的冰火蓮離間承元帝與朝中文武的關係。


    “嬪妾能否……”


    她實在好奇事情的前因後果,又想起現在無法變身為鶴公子,作為夫人沒有資格隨皇上出宮。


    “你也想去?”


    她願意跟自己說話,無衣一陣歡喜,掩飾不住笑意。


    看她猶豫不決,知她是在顧忌夫人的身份。


    “我攜你同往,旁人說不了什麽。”


    無衣安慰她。


    “嘴上說不了什麽,心裏不免記恨嬪妾。”


    關翎扶了下麵頰。


    那裏的淤青幾乎消幹淨了,用脂粉就能遮住淺淺的痕跡。


    然而她耳內與顱內的傷並未痊愈。


    想到自己沒能保護她,無衣一陣愧疚。


    再一想到自己那莽撞的皇弟曾在白鹿苑言語衝撞過水悅秋,無衣也覺得帶一名夫人前往王府不妥。


    “若你覺得不安,不如換個身份。”


    “扮作宮女嗎?”


    知道自己有機會前往晉王府,關翎激動起來。


    無衣用手指點著嘴唇,瞧瞧她,又瞧瞧一旁的素月與嬋月。


    “你扮作宮女可不像。”


    水悅秋太過明眸皓齒,扮作身份低微的女子,弄不好招引外人邪念。


    無衣想了想,突然拿起桌上的朱筆,在她手心寫了幾個符文,隨後一手掩嘴,念了幾個字。


    視野猛地增高,關翎有種熟悉的感覺。


    一轉頭,她瞧見素月與嬋月睜大了雙眼。


    關翎急忙跑去找銅鏡。


    鏡子裏不折不扣映出鶴公子的臉。


    “這,這……”


    聲音也與她記憶裏的音色一樣低沉。


    “牝牡葉?”


    她回過頭問無衣。


    “你懷著身孕,怎能用牝牡葉?這不過是障眼法,不似牝牡葉那樣直接改換陰陽之氣的流動。除了外貌,其他地方如故。你可別胡亂冒險啊。”


    無衣走過來,摸了摸她的小腹。


    “嗯……既然用了牝牡術,不如就……假托姓‘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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