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路不明,必須謹慎。”


    談及秦王,關翎胸口堵得慌,她很快整理好情緒,不讓素月看出她的心情。


    不知道無衣有意還是無意,撤了秦王的支援。


    素月而今往秦王府傳信,得找借口出宮才行。


    她與普通宮女不一樣,是水悅秋的近侍,與她一起住在宮城內,不像其他宮女每天值日後返回皇城的輿台寮休息,有的是機會出宮。


    由於這緣故,在拉攏葉士誠的事兒上,素月比她更起勁。


    “皇上說他非費氏之人,也許能夠信賴。”


    無衣與水悅秋談及葉士誠背景時,素月在旁聽得一清二楚。


    經曆過地宮之行,素月對葉士誠的辦事能力頗看重。


    “非費氏之人,不代表他樂意卷入麻煩。輕舉妄動,貽害無窮。”


    “姑娘,要不試探他一下?”


    關翎沒有回答,接過素月手裏的梳子,梳順長發。


    她整理停當衣裝時,屋外有公公進來報訊。


    “太醫院來人為娘娘請脈啦。”


    關翎看了下日頭有些驚訝。


    日上三竿未過晌午,禦醫來得太早。


    她詫異時,屋外其他宮女走進屋子,搭起屏風。


    關翎無奈,在椅子上坐下,將手放在宮女抬來的茶幾上。


    如之前那般,不一會兒有人將帕子蓋到她腕上,替她切脈。


    關翎側臉看到搭在自己腕子上的那隻手。


    手指修長,掌麵寬闊,肥瘦適宜,骨節分明,白皙的皮膚下能看到平滑的紫青血管。


    手掌足足大出她的手一倍,能輕而易舉蓋住她的手。


    太醫院裏身材高大又長得這般年輕的隻有一人。


    “是葉禦醫?”


    她隔著屏風問。


    “娘娘不該與微臣說話。”


    王慕暉與陳禦醫經常聊天,不過陳禦醫年過七十,與十四歲的小丫頭說閑話百無禁忌。


    葉士誠太過年輕,需防著其他人的眼。


    “我若不能跟你說話,假使有不適該問誰?”


    屏風對麵安靜了片刻,重新傳來問話聲。


    “娘娘哪裏不適?”


    “起床太早,腦袋發昏。”


    “現在是辰時,不早了。”


    “往日禦醫午後才來,今日皇上剛剛離宮,為何急急趕來?”


    “嗬。”


    葉士誠笑了一聲。


    “娘娘莫非懷疑微臣為了一睹娘娘芳容,著急覲見?”


    關翎一與他說正經話,他總跑題到其他地方。


    不知是他生性風流不羈,還是以此方式敷衍。


    “小女子蒲柳之姿,不及皇後殿下花容月貌。葉禦醫若乃好色之徒,反不樂意來此。”


    關翎察覺按在腕上的手指,加重了幾分力氣。


    “娘娘是聽說皇後殿下召見過微臣了?”


    葉士誠話音裏依舊帶有笑意,可聽起來心情不輕鬆。


    “費氏乃杏林泰鬥。葉禦醫為求醫術精進進宮,得此良緣,小女子為你高興。”


    “謔?可是娘娘的語氣有些生氣。”


    “先生當日說‘但願來日無緣再會’,知道先生此言是擔心小女子誤了先生的仕途。小女子有些心寒罷了。”


    “‘當日’是何日?微臣隻為令尊治過病,不曾見過娘娘。”


    禦醫問診時,太醫院的引路太監,與禦和殿的宮女按例在一側侍立,以免禦醫與宮妃做出苟且之行。


    葉士誠攔著她說出探地宮的事。


    關翎沒那麽糊塗。


    “葉禦醫忘了?你在白鹿苑迷路時,是我與素月指的路。”


    “啊,娘娘說那日。”


    葉士誠感覺自己像走在懸崖邊,眼瞅著快掉下去了,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微臣當日無意冒犯,娘娘大人有大量,勿與微臣計較。”


    周圍的宮女原先有些緊張,知曉水悅秋是指白鹿苑那麵,一個個釋然。


    那件事早有暗衛報知皇上。


    “良禽擇木而棲,小女子哪兒有資格計較?”


    “娘娘此言暗示微臣是禽獸?”


    他收回了手。


    “娘娘脈象沉穩,隻是心浮氣躁。娘娘最好沉心養氣,勿輕易動怒。”


    他在脈案上記錄了幾筆,將記錄呈於同來的公公,接著起身告辭。


    “午後微臣再過來。娘娘如需午睡,微臣會等到娘娘醒後。”


    “午後你還要過來?”


    一日兩次實在太勤了。


    “此乃陛下的命令。”


    太醫院的引路公公見水夫人話音不悅,上前替葉禦醫解釋。


    “陛下明明說一日請一次脈即可,為何增加到一日兩次?”


    “這個……”


    小太監支支吾吾。


    “姑娘,昨天那碗湯……”


    素月靠近她耳畔提醒。


    關翎忽而想起昨天午時禦膳房送來過一碗雞湯。


    她當時毫無胃口,因此沒馬上喝。


    恰好趕上無衣回宮。


    他聞了下湯的味道,跟隨行公公說湯涼了,命他們撤下去。


    關翎以為那是件再小不過的事,沒在意。


    “那碗湯怎麽了?”


    關翎壓低聲音,在屏風後問素月。


    “皇上命人把那碗湯潑在鳳梧宮的花叢裏。皇後殿下養的狗嘴饞吃了湯裏的雞肉,今早四肢涼了。”


    關翎一驚。


    她在禦和殿日日昏昏沉沉,大家怕妨礙她養胎,沒人在她麵前碎嘴談論宮裏的瑣事。


    她不問,素月與嬋月也不跟她說。


    無衣今早不得不擺駕神木宮,臨了不放心,顧不上合適不合適,突然做了變動。


    “娘娘清楚微臣為何必須每日前來就好。”


    屏風後又傳來葉士誠的聲音。


    “除我羅列清單外的膳食糕點,一概不許端進殿。但凡進娘娘口的食物,必須先經過我的眼。”


    他吩咐宮內其他人。


    殿內鴉雀無聲。


    “此乃皇上臨行前的口諭。”


    平時隨侍無衣的公公補充。


    底下人這才三三兩兩地應是。


    “也請娘娘勿輕信他人。微臣先告退……”


    葉士誠正打算回太醫院,有人風風火火由殿外闖進來。


    “姑娘來嚐嚐我做的油虛繭。”


    嬋月手托一盤冒著熱氣的油炸果子跑了進來。


    她自太子府時跟隨水悅秋,到了玄鹿苑也不講究規矩。


    無衣在時姑且裝裝樣子,無衣一走故態複萌。


    滿屋子人見她冒冒失失的樣子笑也不是,嗬斥也不是。


    嬋月與關翎一樣,以為太醫下午來,趕在晌午前想先讓水夫人嚐嚐她的手藝,一進門撞見葉士誠,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葉士誠沒留意她,盯著她手裏的油炸果子。


    “哪兒來的?”


    嬋月不知他官事官辦,隻道他比平時嚴厲,嚇得臉白了。


    “是……是我做的。”


    嬋月哆哆嗦嗦地回答。


    葉士誠伸手由盤子裏取了一個糯米油繭。


    “先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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