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勿錯怪了如妃娘娘。”


    鄒昭儀連忙勸諫。


    “那一日如妃娘娘打算將事情報給皇上,無奈魏榮貞苦苦相求,說萬一東窗事發靳氏在朝中難以立足,又威脅我們,道,而今靳氏手握重兵,控製了龍溪南側,不可輕舉妄動。”


    此言甚妙。


    燕太宰反對由靳氏招安的蕃將駐守彤關,真正的理由即是靳氏同時控製燕關與彤關,權力過大。


    靳氏忠心耿耿,在華英國執掌兵權的曆史已久,他不敢無故指責靳氏有不臣之心。


    靳充儀與靳家軍的人有染,皇上假如意圖治罪靳氏,靳家手裏的兵權就成了妨礙。


    這是將靳家手裏的劍拔出鞘,讓皇上看清楚劍刃一側向外,一側向內。


    宏明遣暗衛監視春宮的一舉一動,清楚近來燕太宰與鄒昭儀幾乎斷了來往。


    借著陷害靳充儀,向皇上昭示靳氏手握重兵的危害,鄒昭儀這是打算順手挽回燕太宰的心。


    她假如心思細膩到這步田地,不可能屢出昏招。


    鄒昭儀去年見過的那幾人裏,多半有人送了她一計。


    宏明心裏冷笑。


    這女人於另一層麵而言,膽色與皇後相當。


    撒出去的網隻要足夠大,就不可能一無所獲。


    容她在宮裏繼續為非作歹,宏明已經煩了。


    可惜九頭繇的首級尚未湊足,隻要有一首在那些人手裏,他就必須忍。


    與皇上相仿,如妃聽見鄒昭儀的一席話不甘得很。


    靳家在龍溪的權力受到限製,於費氏有什麽好處她很清楚。


    父親想與靳家聯姻,為靳家委婉拒絕。


    在支持王家與費家之間,靳家的態度一直舉棋不定。


    靳充儀得寵使得費氏陷入了慌亂。


    無論如何不能讓靳充儀生下皇長子——不管是太後還是費宗主都暗示過她。


    鄒昭儀的陷害一點兒也不高明,卻正中這兩人下懷,強行把證據往皇上麵前推。


    所以那日她不得不囫圇吞下整件事,假裝不知道是鄒昭儀的陷阱,任由她把雪球越推越大。


    不過父親與太後也是糊塗。


    皇上與四皇子不是傻子,刻意栽贓他們如何能信?


    頂多隔山震虎,迫使皇上斟酌下要不要分了靳氏手裏的兵權。


    靳充儀吃了一回苦,日後說不定記恨她。


    四皇子與靳家關係未明之前,她可不想給自己製造麻煩。


    鄒昭儀她幫,但不能全幫。


    “今日淩妃與靳充儀的衝突又是為何?”


    宏明看清楚如妃臉色的細微變化,問淚跡斑斑的另一人。


    淩妃拭了拭淚。


    “王氏的商人告訴臣妾,宮內有人購買天城的阿瑪利緹丸。那種藥丸孕婦若使用,輕則早產,重則死胎。臣妾知曉靳充儀有孕在身不敢怠慢。誰知追查下來,買藥的正是玄英殿的宮女。”


    華英國內控製藥材的是費氏,不過購買其他國家的藥物需通過王氏。


    太士不滿靳充儀夜夜專寵,好不容易拿住靳氏把柄,肯定不遺餘力。


    “靳充儀不思安胎,反四處尋找活氣藥,臣妾不禁起疑,所以……命王氏的影侍偷偷盯住玄英殿,結果發現神機營副將魏榮貞經常趁夜出入玄英殿。”


    淩妃紅了下臉。


    跟如妃說的一樣,王氏影侍探查玄英殿的時候,也瞧見了魏榮貞形跡可疑。


    “臣妾疑心那些藥的用法,去找靳充儀對質。哪兒曉得她突然出血,倒地不起。臣妾絕沒有碰過她半分。”


    宏明沉吟了片刻。


    循淩妃的話猜測,勢必得出靳充儀勾結太醫院篡改懷孕時間的結論。


    三四個月大的胎兒最難說準時間。


    她用活氣藥墮了孩子,孩子是什麽時候懷上的就難說清了。


    他因鶻霜軟禁皇後一度魂不守舍,無心搭理後宮爾虞我詐,冷落過眾妃一段時間。


    靳妃早懷孕一個月,晚懷孕一個月,差別大得很。


    “命永巷令派人看守靳充儀。派羽林軍包圍太醫院,拿下魏榮貞與替靳充儀診斷的禦醫。傳靳星夔立即來見朕。”


    宏明連發三道禦令,一拂衣袖,吩咐淩妃、如妃與鄒昭儀退下。


    “臣妾有話未稟……”


    皇上隻聽了幾句話就下令扣押靳充儀,出乎鄒昭儀意料。


    她以為皇上不會輕易相信她們的話,準備了一大堆證據說明魏榮貞與靳充儀有染。


    “不必再說了,朕要親自審問奸夫淫婦。你們全部退下。”


    愛之深,責之切。


    皇上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鄒昭儀安了心,與淩妃、如妃行禮告退。


    靳星夔進禦和殿的時候與三位嬪妃擦肩而過。


    淩妃不屑地怒目而視,鄒昭儀則佯裝沒看他,麵有喜色。


    三人裏唯如妃一臉歉意。


    靳星夔知道那是衝詔明的麵子。


    四卿裏三人與詔明不和,但在外人眼裏他們共同為皇上謀事,彼此無深仇大恨,低頭不見抬頭見。


    如妃不管費家的算計,堅持置身後宮漩渦之外,實屬不易。


    可惜詔明不會領如妃的情。


    隻歎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她不止一次害了不該害的人。世上最恨她的,興許就是四皇子。


    靳統領入殿後,廉公公與寧則如常摒退眾人,掩上了禦和殿的大門。


    “魏榮貞的事你是否知道?為何沒有告知朕?”


    宏明也不繞彎,直奔主題。


    “知道,他禁不住誘惑,與玄英殿的宮女私通。仗著職務之便,幾度繞開暗衛私下行事。罪不容恕。”


    “他私通的是玄英殿的宮女?”


    宏明以為魏榮貞為鄒昭儀收買,原來另有內情。


    他想起靳星夔隱瞞此事,語氣又硬冷起來。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告訴我?”


    “這……”


    隻有他們兩人,無需君臣之禮,靳星夔還是習慣地抱了下拳。


    “非我的主意。最早發現魏榮貞行跡的是公主,她攔著不讓我稟報。”


    一聽興福公主牽扯其內,宏明頭疼起來。


    “無事生非,她又想幹什麽?”


    “公主說,一則得給皇上下台的機會,不讓鄒昭儀把戲唱全,總不能真叫充儀憑空生個孩子出來。”


    靳星夔盡力模仿興福公主的語氣。


    “二則皇上找了那麽多年,也沒找出幾個首級,鄒昭儀把人勾到皇城大門口兒了。那不如由鄒昭儀替咱把鬼全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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