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翎再次見到秀娘時,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今兒不過是媚娘回門的隔日,秀娘眼睛的浮腫尚未消幹淨,關翎以為她起碼歇幾日,哪知道她來得那麽快。


    “姐姐們對郎將軍與靳公子感激不盡,派我來致謝。姐姐們知道府上在調查將軍府縱火一案,說有任何需要不夜坊的地方,盡管直言,我們一定鼎力相助。”


    秀娘低眉順眼得很。


    “你的姐姐們派一個問什麽不答什麽的人來幫助查案?”


    關翎氣得差點笑出來。


    “不夜坊裏秀娘姐姐與幸娘姐姐關係最好。幸娘姐姐沒了,她哀傷過度,言語上衝撞了姑娘,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


    青艾忙替秀娘解釋。


    哀傷過度?


    騙鬼呢。她前幾日剛給紀公子塞過帕子。


    論起來媚娘與將軍府扯上關係,是翎兒硬逼郎千祿與靳月夔認的親。


    不夜坊倒也是機靈,絲毫不記她的好,功勞全歸在靳月夔頭上,轉眼給她下套。


    真為了幫忙查案,怎麽白天沉舟與伊薩出門時不來,偏偏這兩人回了客棧才來?


    分明是探清楚兩人回來的時間,秀娘才過來。


    秀娘進了堂屋後,一眼沒瞧過伊薩,不過一舉一動拘謹得過分,透露出她對翎兒的恐懼。


    之前她當眾為伊薩拒絕,滿臉淚花跑出門,就足夠惹人同情了。


    現在作為一位姑娘家明明臊得不行,為了報恩又不得不放下臉麵的大義,更使某些人讚賞有加。


    “某些人”指靳月夔。


    “原來秀娘姑娘與幸娘關係最好。姑娘肯來,真是幫了大忙。”


    靳月夔邊說,邊吩咐家丁看座奉茶。


    郎千祿不在,他算半個主人。當著眾人麵關翎也不好攔他。


    她咬了咬嘴唇,斜眼瞥了眼沉舟與伊薩。


    伊薩鐵青著臉,低頭數腳邊的石磚。


    沉舟回視她。


    他們倆前腳進府,秀娘後腳跟進來,沒來得及說今日勘察的情況。


    關翎掃了一圈眾人,突然淺笑。


    “難得姑娘來了,我幹脆將要問的事兒一口氣問完,免得姑娘多跑幾趟。”


    她話一出口,秀娘麵上立即閃過一絲沮喪。


    她隨即恢複了鎮定。


    “小姐請問。”


    “先有一樁,我想問許久的事。柳成是否認識將軍府的家丁文成、武就?”


    秀娘蹙眉想了會兒。


    “就我所知,柳成與將軍府素無瓜葛。”


    “他不曾因為幸娘的緣故結識將軍府的家丁?”


    這是關翎最想知道的事。


    文成、武就被人下藥而死。


    依那日將軍府家丁阻攔秀娘送喜餅的樣子來看,郎千祿的手下戒備心慎重,不太可能輕易信任陌生人。


    假如文成、武就因幸娘的關係放鬆警惕,那柳成下手或者有了機會。


    “不認識。”


    秀娘果斷否認。


    “將軍府的大哥們幾乎不來不夜坊,就算找我們也是為了公事,跟幸娘沒有私交。”


    事關重要,伊薩抬起了臉。


    “他們與豔娘有沒有來往?”


    文成、武就腰間搜出了虢氏的玉佩,而虢公子是豔娘的常客。


    見是伊薩問話,秀娘難掩興奮。


    她咬住嘴唇,忍下笑意。


    “他們跟豔娘也不熟悉。”


    虢氏的持戈獵虎紋並非秘密,肯定有人仿製了虢公子的玉佩。


    “你說柳成與我們前後腳來到琥珂。他是為了什麽來這裏?”


    關翎繼續問。


    伊薩當時詢問了姑娘們不少事兒,不過遺漏了幾個地方沒問到。


    “那是……”


    秀娘用纖長的手指點了點下巴。


    “幸娘姐姐說柳成是為了探望她。”


    “你不直接說柳成來此是為了探望幸娘,而強調是幸娘這麽說——你是不是不信她的說法?”


    秀娘想到哪兒說哪兒,偏翎兒聽出她有弦外之音。


    這種被人盯著一刻也不能放鬆的感覺讓秀娘不適。


    “我沒有不信幸娘姐姐。”


    秀娘迅速低下了頭。


    “我們不是懷疑你與幸娘的感情。幸娘可能在她自己也不清楚的情況下踏入了別人的陷阱。你如果發現了怪事請告訴我們。”


    伊薩忙安慰她。


    一聽到紀公子的聲音,秀娘又抬起了臉。


    她一起一伏的,關翎簡直想掀桌走人。


    “小姐,稍安勿躁。”


    沉舟低聲勸她。


    “倒也不是什麽怪事……”


    秀娘明著回答眾人,實則單向伊薩說話。


    “幸娘姐姐知道柳成到了琥珂也有些意外,似乎柳成沒有提前告訴她。”


    “由薄州邊界到琥珂,少說有個把月的路程。他如何來的?”


    關翎一問話,秀娘吞吞吐吐又是不答。


    “柳成看起來老成,實則隻有十五歲。獨自由薄州趕來琥珂有些為難他。他是不是與他人結伴而行?”


    伊薩一問話,秀娘立即點了點頭。


    “還是紀公子聰慧,如紀公子所言。”


    伊薩不過比翎兒多說了種假設,怎麽就顯出聰慧了?


    秀娘這是有意在他們中間分出個高低。


    翎兒用手支著臉,突然不再吱聲。


    伊薩以為她生氣了,扭頭看她,發現她眯眼打量秀娘。


    “看我做什麽?繼續問。”


    翎兒沒瞧他,不過知道他在幹嘛。


    她語氣透出不耐,秀娘心底得意起來。


    嬌娘姐姐說現在記得討好紀公子就行,不可惹翎兒生氣,時間久了,紀公子會慢慢厭倦翎兒,疼愛她。


    嬌娘姐姐不知道,郎將軍想攪和了翎兒與紀公子的親事,好促成翎兒與靳公子的姻緣。


    秀娘可以做妾,但她不想在那麽粗魯的女子之下做妾。


    嬌娘姐姐的法子可以讓紀公子現在就看清翎兒的真麵目。


    “我非有意不回小姐的話。隻不過我這人平時就糊塗,自己熟悉的姐姐發生了那麽大的事兒,腦子更是亂成一團。紀公子問的話更加好答一些。”


    秀娘怯生生地望了一眼翎兒。


    翎兒依然一言不發。


    “你看,她純是被你嚇到了。跟你不一樣,她不是經常見到死人,第一次經曆難免不知所措。”


    伊薩仍記得不夜坊前的情形。


    “是啊,跟翎兒你一樣膽大的女子世間寥寥無幾。你不能指望所有人跟你一樣。”


    靳月夔讚同伊薩的說法。


    “你以往遇到的全是些歹人,習慣了以歹意揣度所有人。可並非所有人如此,有些人隻是不習慣。”


    關翎看了他們倆一眼,轉向沉舟。


    “你有什麽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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