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可能去?堂堂皇後在兵營找姑娘?”


    翎兒由鶴公子恢複原狀不到七日,她想去也去不了。


    “我也不去。”


    察覺翎兒的目光,尾濟躲了回去。


    關翎蹲到床邊,手指伸進被子縫隙,戳了戳他的鼻孔。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邪魅狷狂霸冷拽酷?像郎將軍那樣,能少說話少說話,能少做事少做事,能少出頭少出頭,能沒有表情沒有表情,能把責任推給別人推給別人的,就叫做冷。”


    “不是叫做玩忽職守?”


    尾濟露出半個腦袋。


    “嗯……那是皇上看他,姑娘看他不是這樣。總之皇上越不喜歡的樣子,姑娘們越喜歡。”


    “你確定?”


    “十冊話本九個半男主是這副要死不死的樣子。”


    沉舟在薩滿康德給她找的那堆話本裏,男主大多這副嘴臉。


    “既然市麵這種故事賣得最好,那應該姑娘都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我不稀罕姑娘喜歡。”


    尾濟又縮了回去。


    要不是關翎不想跟另兩人說話,這事兒求不到尾濟。


    她這會兒實在手下無良將可用。


    關翎把尾濟拽出被子,用手指給他按摩脊背,哄他變成蘇檀。


    “這些營伎看慣了五大三粗的士兵,來位翩翩公子得新鮮死。你說得越少,她們說得越多。且聽聽她們說些什麽。”


    紫光一閃,蘇檀出現在眼前。


    尾濟領悟了她的意思。


    “你不信郎千祿與那位郎中的話?”


    “倒也談不上不信,隻是有些說不清楚的不自在。”


    關翎歪頭思索了一會兒。


    “我說不出是哪裏感覺古怪。你多打聽些,對比下來才能知道。”


    “行倒是行。”


    尾濟終於點了頭。


    “不過我不能一個人去啊。”


    關翎歎了口氣,決定幫他找個伴。


    *


    靳月夔哪裏想到,忠君愛國包括奉旨眠花宿柳。


    “臣……能不能不去……”


    “不能。”


    皇後斷然拒絕。


    靳月夔由手背後窺探她的神情,琢磨她這要求到底是什麽用意。


    豆蔻年華的少女對男人的清白是有頗多計較的。


    難道昨晚撞見那兩人放浪形骸,她痛心疾首打算另付春心?


    ……皇後該不會是在試探他?


    朝裏一直傳聞皇後與皇上關係不睦,皇後失蹤靳充儀有了身孕,更是證實此言。


    皇後眷戀照顧她的紀氏青年,靳月夔一點不奇怪。


    但那人辜負了她。


    他難道要坐視一名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被形形色色的男人玩弄再拋棄?


    他靳月夔不能與凡夫俗子一樣。


    靳月夔胡思亂想之際,餘光瞥見皇後仍披著他的袍子。


    小小的身軀被他寬大的衣袍覆蓋,實在有點……可愛。


    “臣心可鑒日月,臣絕非好色……”


    “他不肯去,你一個人去吧。”


    翎兒捅了捅尾濟。


    尾濟隨即拉下了臉。


    “怎麽又是這樣?她們欺負我怎麽辦?”


    “你連甄小姐都不怕,怕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幹什麽?”


    “這裏不像薩滿康德隻有我們幾個。甄小姐縛不了雞,縛得了蛋。隻要有糊塗蛋,甄小姐就是最可怕的。”


    兩人討論得熱火朝天,把靳月夔晾到一邊。


    “等等……殿下到底要幹什麽?”


    靳月夔隱隱覺得事情與他想得不太一樣,趕忙追問一句。


    “二皇子要去找營裏的姑娘們打聽幻影的消息。總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那裏。靳公子不願意盯著他,我拜托其他人就是了。”


    看來看去靳月夔最合適。


    發現皇後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打轉,靳月夔冷汗浮了出來。


    “……殿下非要臣做出令人不恥的勾當……殿下……不會心疼嗎?”


    他最後幾個字輕得關翎聽不清,好在前麵的意思她明白了。


    “軍中營伎不少出身官宦世家,熟諳琴棋書畫。靳公子何不與她們談談詩,論論賦,遇到麻煩的時候替二皇子解解圍?”


    “原來是這樣……”


    弄明白皇後不是要自己舍身取義,靳月夔鬆了口氣。


    “記得冷,不要太多話。”


    反複叮囑尾濟後,關翎目送他們前往那排紅粉香窟。


    *


    “赤子無聞舊日悲,皚皚白骨不知誰。煙塵漫起摧箏曲,萬戶西征至死隨。”


    尾濟按翎兒囑托進帳後沒開過口。


    也輪不到他開口。


    靳月夔一開始說自己不摻和,沒多久又喝酒又舞劍又作詩。


    無怪乎,翎兒根本不指望他來套話。


    進營帳後,靳公子先客套了幾句,架不住營伎們勸酒,隨後一句一句沒完沒了。


    姑娘們有家裏人因戍邊守軍貪腐牽連獲罪的,知曉當年琥珂城的慘狀。


    與靳月夔一聊起琥珂的大火,簡直相見恨晚。


    “當年琥珂景象可謂壯絕,城裏哀嚎,數十裏外也能聽見,乃至於兩三年裏沒人敢靠近。”


    懷抱琵琶的女子聽了靳月夔的詩,唏噓不已。


    “這麽說來,鬧僵屍的傳聞是最近一兩年才有的?”


    傳聞裏鬧僵屍的地方在山腳的鎮子。


    要是沒人敢接近琥珂城周遭,那山腳的鎮子也不可能有外來客。


    “若說趕屍修氣士的傳聞,確實是近來才有的。不過幻影襲擊路人有好幾年了。小紅,那事兒還是你告訴我們的,你回憶回憶。”


    她提醒另一位吹排簫的女子,那位姑娘放下手裏的簫仔細想了想。


    “我記得那時候,孫老將軍尚健在……應該是琥珂城被燒沒多久後的事。最早沒說是鬧僵屍,隻說是貼了符的幻影。”


    “難道一開始襲擊路人的不是僵屍?”


    靳月夔醉得眼圈發紅,好在留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不是不是。我聽到的傳聞說最開始有貼了符的鳥到處追著人啄。”


    “那鳥不光貼了符,還長著蛇尾,怪嚇人的。”


    坐在小紅身後的姑娘補充了一句。


    “蛇尾?”


    這形象無法不令人在意。


    “對,確切來說,不是蛇的尾巴,而是尾巴像蛇首。”


    尾濟與靳月夔一起一愣。


    九頭繇不止能侵占人的軀體。


    “那些怪物是否被斬殺後全都流出了毒液?”


    尾濟想了想,問了一句。


    “那不一定。”


    彈琵琶的女子搖頭否認。


    她的相好裏有好幾人遇到過古怪的幻影。


    與郎將軍出去的那隊人馬裏,有人親手斬了幾條影子。


    “那怪物會流毒液,也會流出普通的血。”


    “可不是普通的血。”


    叫小紅的姑娘更正了她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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