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夔那邊戰得踉踉蹌蹌。


    關翎未見他攻擊過一次,一直在招架,不知他打的什麽主意。


    再瞧尾濟與沉舟,這兩人居然叫人團團包圍。


    實難想象什麽人膽敢去圍住他們倆。


    包圍他們的山匪人山人海,層層疊疊。


    關翎根本看不見這兩人的身影。


    “閣下有閑心四處張望?”


    她忙著從人頭的縫隙間尋找尾濟的身影,耳旁飄來了阿寧的聲音。


    鶴公子微抬眉心,一臉困惑。


    “……難道我們倆之間也得動手?”


    阿寧一聲嗤笑。


    “閣下手握定月珠,還指望置身事外?”


    關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跟前苗條修長的女子。


    “小生現在與你動手,豈非恃強淩弱?”


    “閣下覺得不妥,奴家可以換副模樣。”


    阿寧橫笛唇間,吹出幾個音節後,渾身猶如水波一般晃動起來。


    待漣漪散盡,此前的俏麗佳人已不複存在。


    黑衣黑袍下換了一副男子軀幹。


    男人的容貌依然清俊,對比之前女人的形象有股奇怪的異樣。


    阿寧頭戴兩串紫藤花似的銀鈴簪。


    變為男子後,發簪仍插在發間。


    托此緣故關翎留意到,阿寧一開始梳的便是男子發髻,連那身黑衣也是男子裝束。


    隻是由於發簪與披帛,黑夜裏一眼瞧上去容易錯以為是女子妝容。


    錯以為……


    見她一動不動盯著自己,阿寧放下笛子,翹了翹嘴角。


    “閣下莫非鍾意在下這副樣貌?若能乖乖交出定月珠,要在下陪你幾晚也非不可。”


    “公子玩得太寬了,小生沒有這等興趣。”


    鶴公子一籠衣袖,把寶珠藏了回去。


    “看不出,你與那常海一樣,也是個銀樣鑞槍頭。”


    阿寧見她不願交出珠子,在她撩袖瞬間伸手去抓她握了珠子的手。


    鶴公子一側身避開了她的手掌,順勢提起一腳,踢向她手裏的玉笛。


    “兩枚。常海手裏有兩枚定日珠。他以其中一枚與你交易,要你協力與他完成某件事。對不對?”


    “嗬嗬,閣下想煮無米之炊了?”


    阿寧避開她踢來的一腳,以笛為杖,擊向她的太陽穴。


    “你們所做的事,需要一對定日珠一對定月珠。常海有兩枚定日珠,一枚定月珠,不夠你二人之用。你們一邊共同尋找另一顆定月珠,另一麵又彼此提防對方獨吞定月珠。”


    鶴公子偏身一翻,躲過了迎麵擊來的笛子。


    揚起的廣袖,恰好卷住長笛。


    她伸手握住笛子,阿寧以為她要與自己搶笛子,用力拉住笛身。


    未料鶴公子反手一推,笛子直直打中阿寧前心。


    “咳、咳……你這混蛋……”


    阿寧被自己的力道打中,扶住心口,倒退兩步。


    關翎心底慶幸,如四皇子一樣熱衷拳腳的塗氏後裔不多。


    “傳言說由華京來到琥珂附近的工匠常世廷,手裏握有日月雙珠。常海為了使手裏的定日珠成對,前來找他,可在他身邊待了多年,沒能發現珠子。別說沒有發現珠子,明鏡禪師根本對寶珠一無所知。”


    “那個騙子。他千真萬確盜了多寶閣!否則身為前途無量的京城名匠,何需逃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


    “嗬。”


    鶴公子哼笑一聲,算是回答了咬牙切齒的阿寧。


    “明鏡禪師從未刻意隱藏過珠子。三界別無法,唯是一心造。不過是你們心魔太盛,看不清那顆珠子在哪兒罷了。不不不……”


    她想了想,指著阿寧正色道。


    “看不清的獨有你。常海一直知道那顆珠子在哪裏。”


    沒有找到珠子,不等於沒發現珠子的蹤跡。


    “怎麽可能……那窩囊廢把珠子藏到了哪裏?”


    日月雙珠若需要湊成一對方夠一個人使用,常海手裏的珠子一開始就是為了兩人準備。


    他沒有多餘的珠子可以分給阿寧。


    幹脆地把阿寧交給紀離鴻,是為了在成事之後甩掉她。


    雖然常海成了冰冷的屍體,可看阿寧這副被蒙在鼓裏的模樣,兩人間是常海勝了一籌。


    “……真可悲……”


    關翎也不明白,為何說這麽一句。


    也許因為兩廂對比太過強烈,唯有當局人自己不知。


    “你現在得意,為時過早!”


    阿寧錯以為那悲憫是譏笑,憤恨地橫起玉笛。


    笛音飄來,關翎一開始沒察覺有何異樣。


    很快,移動時手腳傳來刺痛,四肢莫名其妙多了好幾道裂口。


    暗夜裏不容易看出變化。


    關翎揮了下衣袖,不出所料,寬廣的袖口割出好幾道口子。


    布料破碎的位置濕漉漉,沾了些許水跡。


    關翎小心地移到能照到月光的位置,依稀看到幾道細線反射清暉。


    不知不覺間,那些細線遍布她的周圍,隻要她移動幾步,立即能把她割得支離破碎。


    那是用夜晚的露水凝成的天羅地網嗎?


    布料吸去水份,細線仍然不斷。


    “……你為何信賴常海?”


    身穿大袍的青年駐足水做的線刃前假裝閑聊,阿寧料想勝負已定。


    “動不了在下分毫,打算攻心?”


    “他有兩枚定日珠與一枚定月珠,還想得到明鏡禪師的定月珠。你應當知道,他心裏有人。”


    “那又如何?難道你以為我與他合作,是基於情愛?”


    “你敢說你沒有嗎?五年來,隻要你找人透漏給他阿寧已死的消息,他就可以提前回到寺院來尋定月珠。可你沒有這麽做。”


    這是唯有陷入畸戀之人才能懂的古怪心思。


    “相反你每月一次來到這座寺院,獨自在圓月下尋找他藏匿在院裏的珠子。打襲擊明鏡禪師的時候算起,迄今已有十年。我不知道人若無情,緣何能有這麽久的耐心。”


    十年前,明鏡禪師遭匪類勒索時,常海在他身側,二十多歲,年少有才,俊逸非凡。


    宏明之所以派寧則去刺探王侯公子的秘密,因為那些翩翩公子,於妙齡少女而言是一劑迷魂的毒藥。


    以心為枷囚禁別人,化身枷鎖之人同樣難動分毫。


    “你忘了?他死在我的手裏。”


    “對,因為他打算帶珠子逃跑。如他有情,可以放棄原來的計劃,在深山裏陪你青山孤塚一直到老。可他毫無猶豫地選擇離開,去投奔他心裏那個人,所以他該死。”


    禁咒禁的不止是常海,也是阿寧朦朧的情愫。


    世間可悲之事種種,知曉自己有情,又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有情,算是其一。


    阿寧如是,常海亦如是。


    人如果扮演一個角色太久,難免分不清自己是在戲裏還是戲外。


    十年來未能走出明鏡禪師為鳴空寺所布結界的人,不止是消失在寺裏的四位僧人。


    “人生不滿百,常抱千歲憂。早知人命促,秉燭夜行遊。歲月如流邁,行已及素秋。蟋蟀鳴空堂,感悵令人憂。(佚名《神弦歌十一首 其十一 同生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後別跑,尋夢三生全為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鴻漸於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鴻漸於陵並收藏皇後別跑,尋夢三生全為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