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有推他?”


    聽完慧雲的敘述,靳月夔嘴快追問了句。


    慧林與慧雲一起搖頭。


    “師叔為人斯文,從不與人推搡,我們犯不著跟他動手。”


    靠左側牆的木架上,有一處凹陷。


    地上砸了幾個破瓷壇,灑了一堆白色粉末。


    昨天常海應該是搖搖晃晃磕到了架子,連帶把架子上的糖鹽罐撞翻了下來。


    “你們確定他進屋門後突然步態不穩?”


    尾濟站在門口朝這幾個人發問。


    “嗯!”


    慧林用力點了點頭。


    “我昨日與師兄回想起整個經過時還奇怪,來倉房門口找了半天,想看看是不是有毒蟲咬了師叔害他這樣。可惜一無所獲。”


    “他倒下後,你們沒有找人救他?”


    關翎回頭望著他們。


    “寺裏粗通醫術的隻有師父。我們把師父找來的時候,常海師叔已然回天乏術了。阿彌陀佛。”


    慧雲又念了遍佛號。


    “我們打算把屍體運出房間時,恰好諸位到了山門口。那情形一時說不清楚,何況……”


    慧雲看了眼靳月夔。


    靳月夔雖然沒穿軍服,不過很明顯是武家打扮,與他們隨行的又一目了然是士兵,鳴空寺的寺僧自然而然以為與他們同路的少女是官眷。


    見她是名女子,怕嚇到她,也擔心跟幾位軍爺解釋不清,和尚們猶豫再三錯過了開口的機會。


    “誒……”


    關翎由屍體旁站起身。


    “現在請兩位把常海師傅送出去吧。”


    關翎與靳月夔退出庫房。


    其他寺僧搬來一塊門板,慧林與慧川把常海放上門板後抬出了庫房。


    幾名寺僧離開後,尾濟步入房間,四處聞來聞去。


    “二皇子是不是知道常海師傅為何暈倒?”


    關翎走到他身旁,順著他朝四周看。


    “可能是。”


    尾濟走到屋子最深處,在貼內牆擺放的一堆壇壇罐罐前停下腳步。


    他探頭嗅了半天,抬腳把其中一口壇子踢翻。


    壇子撞上石壁應聲碎裂,裏麵黑色的液體濕了一大塊地。


    濃烈的酸味兒瞬間充滿了房間。


    “施主這是幹什麽?”


    站在門口的慧雲見尾濟一腳踢翻醋壇,驚問。


    他話音未落,壇子裏有顆珠子滾落到地麵上,骨碌碌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關翎急忙掏出一塊帕子,裹住那枚珠子,把它撿了起來。


    她擦淨珠子上的醋後,發現這是顆銀白色半透明的珠子。


    珠子自身水晶似的,沒有顏色,裏麵裹了可以緩緩流動的銀色液體。


    關翎第一次見到這副模樣的珠子,把它拿到了尾濟麵前。


    “這是什麽?”


    “哪兒來的這種東西?”


    慧雲與兩位師弟在門口撓頭。


    “這是……定月珠。”


    尾濟沒有觸碰那顆珠子,隻麵朝它的方向聞了一下,立刻皺起眉頭。


    皇室命紀氏製作定日珠與定月珠,此前因阿古爾與縛魂花,關翎知道定日珠,現在是第一次見到定月珠。


    沾上定日珠粉末的東西可以千年不腐。


    “定月珠有什麽作用?”


    “定月珠可以凝聚神輝。人如因某些緣故魂飛魄散,可以用它停止神輝散逸。哪怕魂魄分離,隻要有定月珠,也可暫時將神魂凝聚在一處,甚至以其代替生魂,單以魄與體活在世上。”


    難怪製作阿古爾除了定日珠還需要定月珠。


    “與定日珠不一樣。沾一些定月珠粉末,與用了整顆定月珠產生的效果不同。單純沾上定月珠粉末能令死物產生粗淺的意識。假使用了整顆,連缺失的魂魄都能修補。”


    尾濟的話喚起關翎腦海裏的一些舊事。


    當初宏明與詔明想用太陰真火燒掉她的魂時,法陣的中心放了一枚珠子。


    那枚珠子上蓋了布,她沒能看見珠子的模樣。


    莫非那顆珠子就是定月珠?


    那時候皇上與四皇子打算燒了她的魂,用定月珠取代?


    可是這樣一來,皇後豈不是成了與阿古爾差不多的怪物?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關翎胸口起了一股煩躁。


    離開皇宮後,她心思隻在重溟君與伊薩身上,幾乎忘了後宮的那對兄弟,也忘了探究這兩人對王慕暉奇怪的態度。


    這枚小小的珠子引出了她壓在心底最深處的不安。


    她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回鳴空寺的命案上。


    “……它既然可以凝聚神輝,為什麽常海師傅進這房間後反而暈倒了?”


    常海不管不顧地跑來庫房,應該是來找這顆珠子,若無意外,這顆珠子必定是他離開鳴空寺前藏在庫房裏的。


    同時擁有定日珠與定月珠……


    常海不願留在京城,千裏迢迢跑來偏遠的小寺院怕不是為了思鄉之情。


    “多半有人向他下了咒,一接近定月珠立即神魂震蕩。”


    “那人……想知道他把定月珠藏在哪裏,又不想他移動定月珠?”


    尾濟點了點頭,同意翎兒的猜測。


    “這裏的醋壇放多久了?”


    靳月夔問門口的慧雲。


    慧雲看了眼地上的壇子碎片,掐指算了下。


    “七……八年了。”


    “那麽久?難道寺裏的醋是自己釀的?”


    醋開封後無法保存很久。


    珠子隻能在封口前放進醋壇裏。


    慧雲點頭應是。


    “去山下買醋跟醬油不方便,寺裏自己製作。山下人家也一樣,很少有人去集市買,多是家裏自釀。五年前趕上戰亂更是如此了。做一次頗為費神費力,所以一次就做上很多,存放在庫房裏。”


    七八年前……常海自華京來到鳴空寺的時間尚且不久。


    “你想到了什麽?”


    感覺到翎兒在跟前來回踱步,尾濟問她。


    “單是手裏有日月雙珠,足夠引來那個人。也許那人剝了慧遠魂魄,是為了要挾常海拿出定日珠與定月珠。但是常海為何要救慧遠呢?”


    關翎想不通。


    “出家人慈悲為懷,並非看不破生死,迂腐到將人變成活腐屍。不管慧遠以後如何出現在人前,非用定日珠救他,我隻能認為慧遠握有常海想知道的秘密。”


    “慧遠……”


    靳月夔一直聽著尾濟與翎兒說話,獨自思索,這會兒困惑地擺了擺頭。


    “迄今為止,與其他寺僧唯一不一樣的地方,無非是那日撞見了常海師傅與阿寧的奸情。”


    “那兩人真的有奸情嗎……”


    少女突然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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