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翎馬不停蹄由薩拉赫斯奔往薩滿康德,因甄映雪未能賦閑。


    在冬日的最後一段時間終於過上了清閑日子。


    “殿下是不是胖了?”


    她剛吃兩天飽飯,立即聽到喪心病狂的提問。


    說話的靳月夔隨即挨了沉舟一巴掌。


    關翎急忙跑去照鏡子。


    可不是嗎?臉胖了一圈。


    “靳家的補藥看來挺有效。”


    伊薩不以為然。


    翎兒偏瘦,現在也不過跟普通人差不多。


    偏她非要摸著自己的下巴,往上提自己的臉。


    “我不要再喝那些藥了。雙下巴出來了。”


    小丫頭氣哼哼坐回桌旁,繼續大嚼麵條。


    “殿下這兩日勤於練武,飯量跟著長,少吃些白麵,過兩日就恢複了。”


    沉舟端走了她手裏的麵碗,給她跟尾濟一樣換了一碗白菜。


    “翎兒……練得怎樣?”


    伊薩因為需要做其他事,並沒一直守在他們身旁。


    關翎搖了搖頭。


    不管她怎麽學沉舟,打出的紙片仍舊輕飄飄,飛了沒多遠就落下。


    “殿下沒法兒用右手,單以左手練習,比常人更難掌握訣竅。”


    關翎倒是不太失望。


    畢竟話本裏那些不費力氣就掌握滅世秘笈的主角,是用來哄騙不想努力的普通人的。


    現實做事哪兒那麽容易?


    吃苦不一定有所成就,但一點苦不想吃就指望有所斬獲,要麽坑蒙拐騙,要麽做白日夢。


    “你不難過?”


    伊薩看她若無其事,絲毫不傷心。


    “有什麽好難過?年年有人去秋官府報案,說家人被騙去南洋。這些人盼著不勞而獲,什麽異想天開的謊話全信。比起現實給自己一巴掌,不如自己先給自己一巴掌。”


    當初有人給水如鏡一巴掌,她何至於相信紀離鴻?


    “你看那些話本裏才子佳人成就姻緣的故事,大多也是些白日夢。你怎被騙得那麽高興?”


    伊薩與她一起讀話本,時不時有讀不下去的時候。


    故事裏的王侯將相公私不分,恩怨不明,簡直是行走的糨糊桶子,寫進史書個個禍國殃民遺臭萬年,女主竟然能對著一個個朝堂笑柄愛得死去活來。


    伊薩讀到這些情節簡直匪夷所思。


    “書裏的女子是沒有遇到過腦子正常的人麽?隻能將就一群衣冠禽獸。”


    若是其貌不揚的才子說這話,明顯有股酸味兒。


    他說這話,說明長相與智慧並非不可兼得。


    描寫長相容易,描寫智慧難。


    取其一而棄其一,大多是作者想濫竽充數,導致主角端著人上人的身份,幹著人下人的勾當。


    “誰拿風月故事當公案戲碼看?誰談情說愛時想那麽多?”


    關翎隻能硬與他掰理。


    “再說,兩位主角要真才貌雙全,算無遺策,那能起什麽風波?作者寫個鳥。”


    “所以堂堂王爺皇上將軍,天天無所事事,待在家裏陪甄小姐那種人害人?”


    伊薩嗤之以鼻。


    被戳中脊梁骨,靳月夔瑟縮了一下。


    “是……臣該死。”


    他趕忙向翎兒行禮。


    “你看看,你看看。是非不分的將軍是有的。”


    翎兒忙抓起靳月夔當證據。


    沉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權做安慰。


    “情至深處,或許真的容易一葉障目。因女子毀了一世英名的人,華英國曆史上也不是沒有。”


    關翎翻閱國史時,也由史官語焉不詳的記述裏咂麽出一點滋味。


    她捅了捅正在啃白菜的尾濟。


    “我看國史記載,成宗之前有一位荒宗,在位一年。史書上僅寫了‘次年卒’,未寫死因。皇子可知道這是為何?”


    尾濟嚇得打了個嗝。


    “那是……成宗的兄長。”


    說完他趕忙把頭埋到碗裏啃白菜。


    二皇子少有在談論皇家曆史時這麽慌張。


    看來荒宗之死確有蹊蹺。


    成宗在史上頗有清名,難以想象是他下手害死自己的兄長。


    “他得了‘荒’這個廟號總有些原因。史書上沒有大書特書他的罪過,著實奇怪。”


    水如鏡出生在成宗時期,在她出生前飛快交替寧宗、逸宗、荒宗、成宗四代,關翎無法不介意。


    寧宗無子,傳位於皇弟廣安王的長子逸宗。


    偏偏逸宗身體不佳,繼位後幾乎沒有理政過,在位沒幾年也去世了。


    由是,再傳位兒子荒宗。


    那大概是華英國皇位更迭最頻繁的一段時間。


    而華英國皇室除興福公主外另一名女子,也出生在那段時間。


    那便是蘇檀的生母,常吉縣主。


    常吉縣主為廣安王幺女,嫁與塗氏宗主作為續弦。


    據說在蘇檀出生後不久去世,與荒宗駕崩相隔不久。


    “皇室連逢喪事,那幾年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嗎?”


    成宗命令紀氏製作日月雙珠也是在那段時間。


    “嗯……”


    尾濟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有……傳聞……”


    沉舟忽然出聲。


    “常吉縣主嫁與塗宗主後,因年節回宮赴宴。之後突然患病滯留宮中,過了數月逃回天武。不久荒宗暴斃,而常吉縣主則在誕下塗二公子時死於難產。”


    “那豈不是說……”


    靳月夔第一次知曉這種說法,也是駭然。


    “那時的人確實這麽猜測。”


    尾濟戳著白菜梆子。


    蘇檀並非塗宗主的孩子,而是常吉縣主與荒宗之子。


    “等一下!”


    關翎驚得合不攏嘴。


    “常吉縣主是廣安王的幺女,而荒宗是廣安王的孫子。那常吉縣主豈不是他的……”


    她掐著指頭算不過來。


    “對,常吉縣主是荒宗的姑母。”


    尾濟的答複讓關翎吸了口冷氣。


    蘇檀居然是……


    等等,他若非塗氏的靈偶,軀骸便是他魂魄的本貌。


    可蘇檀這張臉,與她夢中見過的青年也不相同啊。


    “為什麽……”


    關翎想問尾濟,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荒宗為何要對自己的姑母圖謀不軌?”


    問題出了口變成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尾濟朝她仰起臉。


    “我怎麽可能懂荒宗的心思?”


    “不不不,我是說……後宮美人如雲,荒宗卻冒天下之大不韙染指遠嫁天武的姑母。他難道……沒有什麽戰略上的用意?”


    關翎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怪異。


    豈料尾濟想了想。


    “說不定有。”


    聽到四周鴉雀無聲,尾濟接著問了句。


    “翎兒難道沒有想過,為何皇族後裔裏女子這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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