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映雪一心誘導眾人認為翎兒生性放蕩不守婦道,行跡敗露後懷恨在心,為了挾私報複下毒害她。


    這一串理由編得相當通順,她想不出哪裏出現了紕漏。


    即便到現在為止的證據不足以證明翎兒做過這些事,至少無法洗清翎兒的嫌疑。


    大部分人這種情況下,應該將信將疑。


    她不明白,為何她花了許多力氣,那些她精心安排給翎兒的罪名靳月夔一個不信。


    冬至夜,哪怕靳月夔酒醉未能就範,翎兒用媚藥勾引他的嫌疑無法抹去。


    既然如此,翎兒在倉房為了掩飾醜行與老陳私通有何說不過去?


    她與塗意芝同為傷心人互相安慰由此生情有何說不通?


    翎兒為此醋意大發投毒加害於她有何不可能?


    靳月夔不知為何,從一開始就對她提出的可能性不屑一顧。


    她越如此主張,靳月夔越認定她居心不良,一開口就是要她向翎兒道歉。


    他心目裏的翎兒比她更純潔無瑕舉止端莊,從無半點害人之心。


    這教甄映雪痛恨萬分。


    她能把京城一幹公子哥兒玩弄於股掌,自信聰明與美貌皆過於常人。


    靳月夔的想法她怎麽就是拿捏不住?


    “我與翎兒的房間可能有人栽贓,茶壺一直在意郎房裏,除翎兒再無旁人進來過,外人怎麽下砒霜?”


    “茶壺裏的茶葉由客棧提供,來自天城,無法洗茶。把砒霜混入茶葉,不也能夠投毒?”


    客棧裏的茶葉分供各院客人,由於不知客人喜好,所以抓了不同的茶葉裝在小紙包裏任客人品完自己選,差不多一包夠泡一壺。


    塗公子房裏那壺茶用的正是這樣給客人嚐新鮮的小包茶葉。


    砒霜顏色特殊,隻能下在色澤濃鬱的湯水裏。


    天城人的紅茶與華英國不同,深紅近黑,幾乎像藥湯。


    甄映雪見到客棧給的茶葉,臨時起意,沒有考慮過那麽多。


    翎兒泡完茶後茶包一早在客棧夥計收拾垃圾時清理掉了,現在沒了能查驗的證據。


    “那茶包並未封死,慢說院外之人,院內之人都能動手。單憑翎兒沏茶根本無法說明是她下的毒。甄小姐為何不先懷疑外人?”


    靳月夔說得振振有詞。


    問題正出在,不管發生什麽事,甄映雪都隻懷疑翎兒。


    栽贓陷害的意圖太過明顯。


    靳月夔尚不知曉她用百日晴毒殺翎兒,不以為砒霜是她所下,隻覺得她為了爭寵,一有事就往翎兒頭上推。


    甄映雪心虛得緊,自然要抵賴得幹幹淨淨。


    “冬至夜的事呢?靳公子認為投毒一事與冬至夜相關。冬至翎兒一整日在房裏,難道也是外人去投了媚藥不成?難不成靳公子要推托成映雪下的藥?倘若如此,當時與公子一起飲酒的其他幾人怎未出事?”


    那幾人把酒倒了沒喝。


    這點甄映雪當然不知道。


    不過她清楚冰火蓮未起色心不生殺意。


    那幾人喝完酒睡得東倒西歪,不像靳月夔被她扶到了女子臥房。


    “關於此事我還想問你。我進屋後不曾沾過水米。倘若藥在翎兒房裏,為何扶我進屋的你沒有事?”


    這件事靳月夔冥思苦想了很久。


    “這……”


    甄映雪蒙騙男人成了習慣,鮮少有人追問她那麽多。


    當初靳月夔輕而易舉相信了她,她以為他與京城的公子哥兒沒有多大區別。


    怎知他時時回想那一夜的事,越想疑點越多。


    “許是之後靳公子再闖入她房裏時中的媚藥。”


    靳月夔的疑問,她沒考慮過。


    “我若非在第一次進房時中了春毒,何必之後再進她房間?冬至夜晚寒冷,哪怕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涼風一吹也有幾分印象,怎可能走錯而不自知?如真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又怎能獨自走出東廂?”


    靳月夔記得自己被下了藥,但非在翎兒房間中的毒。


    他原先信了甄映雪的話,以為皇後命人動的手腳,連日見識甄映雪假借塗意芝的名義作威作福,不免懷疑她說的一切。


    一旦開始懷疑,說不通的地方就源源不斷冒出來了。


    “……依靳公子的意思,投毒大案難道要不了了之?假如真有外人參與,更當報官!”


    靳月夔從未像今天這樣事事針對她,甄映雪氣得腦子斷了線。


    “甄小姐最好想清楚,假如報官你是否能全身而退。”


    靳月夔看了眼桌上裝砒霜的布包。


    鶻霜與華英國剛剛關係緩和,薩滿康德的治安官不會希望在他治下掀起波瀾。


    而這院子裏住了塗、靳兩大世家的公子。


    塗公子與四皇子為表兄弟,是毫無爭議的皇親國戚。


    有人在薩滿康德城裏毒殺他,豈不成了驚天大事?


    治安官必定想方設法取證,撇清鶻霜地界責任,把案子推回華英國自行審理。


    一旦回了華英國,費氏與翎兒無冤無仇,不會找她麻煩,隻會找拐走靳月夔的甄映雪算賬。


    塗家老夫人不可能要一位聲名狼藉的女子進門,塗意芝有心保她不一定保得住。


    事情一進了皇家後院,“秉公處理”四個字抵不過一句“皇命難違”。


    何況即便秉公,憑在西廂搜到的毒藥,甄映雪已難證清白。


    在這院裏,甄映雪可以倚仗塗意芝的寵愛橫行霸道,出了院門她於情於理無一樣占優勢。


    為了逞一時之快,她早斷盡後路而不自知。


    “不如把話說得再清楚一些。甄小姐要非把這事兒鬧出去,逼翎兒上公堂蒙受羞辱,靳某願上堂替翎兒作證還其清白。”


    一旦上了公堂,冬至夜與倉房兩件事,甄映雪絕對會翻出來,說明翎兒如何放蕩無恥,並借此把她勾引塗意芝的責任推個一幹二淨。


    那兩件事不管是否屬實,對女子名聲都是莫大傷害。


    在這類事上構陷翎兒,甄映雪用心之毒可見一斑。


    靳月夔的話無異於宣稱靳家是翎兒的後盾。


    “你……靳公子就這麽怨恨映雪移情別戀嗎?”


    情急之下,她想起拿手好戲,撲進塗意芝懷裏。


    兩行清淚滾滾流下,十足受人威逼的柔弱女子。


    關翎猜石夫人撞見甄靜雪為未婚夫相逼,心生憐憫,恰是受了這楚楚可憐孤苦無依的騙。


    可惜靳月夔不吃她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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