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有拓食血統,殿……翎兒不擔心?”


    靳月夔對於拓食青年心存戒備,不放心他跟隨皇後左右。


    “他有一半華英國血統呢。”


    關翎笑了起來。


    說話間,伊薩送來煎好的藥。


    甄映雪裝作不放心藥湯,由他手裏接過藥碗時,偷偷打量了他幾眼。


    伊薩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感覺不自在,確定藥碗轉回翎兒手上後,趕忙離開了房間。


    喝完藥湯,約莫過了兩炷香,翎兒的心口疼緩和不少。


    “甄姐姐給的方子果然靈驗。我這條命全托了甄姐姐。”


    看到皇後無恙,靳月夔放下心底那塊石頭。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翎兒妹妹往後幾日不能再勞碌了,得好好安靜休養才行。”


    她替翎兒掖好被角,抬頭四顧。


    “我與月郎在此坐了許久,未見塗公子。他不來探望妹妹嗎?”


    “他雙眼不便,來我房間做什麽?這屋子通氣不好,別憋悶到他。”


    塗公子住在主屋。


    靳月夔與甄映雪沒來前,翎兒住在東廂。


    為了給這兩人騰地方,她搬到主屋旁的耳房。


    “太過……委屈你了。”


    靳月夔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甄映雪不禁側目。


    “這有何委屈?我本就是一介妾室。”


    關翎唯恐露餡,趕快代替甄映雪說出這句話。


    兩人再坐了片刻,終於離開。


    “你們在藥裏放了什麽?”


    靳月夔與甄映雪離遠後,關翎問窗外的沉舟。


    “黃芪當歸一類補氣血的藥物。”


    沉舟脖頸上掛著尾濟,打開窗翻了進來。


    “為免氣味不對,稍加了點藥方裏的藥材。”


    “桑格確認過那張藥方嗎?”


    “確實是化血丹的配方 。”


    “她真想要我的命……她姐妹手裏有這種猛藥,石夫人氣死可能不是那麽簡單。”


    “往下怎麽辦?你難道要按她希望裝死?”


    尾濟由沉舟肩膀跳進皇後懷裏,甩了甩尾巴。


    “百日晴跟化血丹一樣,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要麽血瘀,要麽血虛,讓人慢慢衰竭而死……這麽一來,她多了大把機會接近你啊,塗少爺。”


    關翎點了點尾濟粉嫩的鼻尖。


    “勾搭上靳二公子得罪費氏,她比我們更急著脫身呢。我跟靳月夔成天一左一右,她怎麽跟你單獨相處?”


    甄映雪想要翎兒死,更需要翎兒成為她接近塗意芝的橋梁。


    她現在名義上是靳公子的未婚妻子,沒有翎兒作為借口,她與塗公子見麵不合情理。


    “他倆私奔出逃,來不及帶使喚人。我們這邊,平日無非我一侍妾與兩位男仆在打點。我這一病,她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怎能不好好發揮?你且等著在溫柔鄉享福吧。”


    “她縱使有偷雞摸狗的心思,有靳月夔在,難興起風浪。”


    尾濟用尾巴拍了拍皇後臉頰。


    “這得看靳映雪是否有她大姐的手腕。”


    翎兒猜得八九不離十。


    塗家姨奶奶病倒,甄姑娘身體恢複,自告奮勇代為操持。


    客舍的灑掃三餐有店小二負責,甄映雪幫忙的無非是些端茶倒水的瑣事。


    即便如此,靳月夔仍舊心疼了一把。


    甄家畢竟是官宦人家,甄映雪往日在家學的無非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如今為了跟他,撇開家裏富貴,做著使喚丫頭的差事,他怎能不愧疚?


    “這些事你不如放著,我來吧。”


    他見甄映雪由廚房往外端水,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水盆。


    “我要去替翎兒妹妹擦身……月郎你去嗎?”


    靳月夔一聽趕忙把水盆塞回她手裏。


    “原想你搬來能過得舒適一些,結果反而害你忙裏忙外。”


    他歎了口氣。


    “翎兒妹妹雖說當了別人家的妾室,畢竟是月郎你的表妹,我做些雜事有什麽關係?隻怕我手腳粗笨,幫不上大忙。”


    靳月夔本來擔心她千金大小姐做不來粗活兒,聽她一提醒想起她照顧的是皇後,不算辱沒了她,倒沒那麽愧疚了。


    甄映雪表現得慷慨大度是希望靳月夔再愧疚些,誰知他神情安定了下來,於是小聲嘀咕了一句“誰叫月郎特別疼愛這位表妹。”


    靳月夔沒聽出她話裏帶刺兒,回了句“應該的”,不忘補充“有勞映雪好好照顧了”。


    甄映雪咬了咬嘴唇,往屋裏走。


    關翎見她端著水盆進屋,連忙下地迎過來。


    “可折煞我了。大夫囑咐我多臥床,但不至於連日常瑣事都得麻煩姐姐。”


    “妹妹別小看了心口淤血。淤血沒散之前盡量聽大夫的話,別亂動。否則一不小心要成大病的。”


    甄映雪進屋,見桌上的湯盅未動過,走上前,把裏麵煲好的藥湯端了出來。


    這是她上一趟來見翎兒時送來的,摸上去有些涼了。


    “想說妹妹一直躺著興許沒什麽胃口,所以我叮囑客棧廚房熬了點山楂陳皮湯,不僅開胃而且活血。放涼了就傷胃了,妹妹最好趁溫熱喝了。”


    翎兒朝那碗藥湯看了一眼,擰了擰眉。


    甄映雪見狀,一臉哀切。


    “是我不好……多管閑事了。這湯我端回去吧。”


    讓她端著湯碗出去,靳月夔肯定以為翎兒故意給她臉色看。


    “哪兒的話。”


    關翎接過碗,勉強把藥湯喝完,喝完後打了個嗝。


    甄映雪聽見那全無優雅可言的嗝聲,掩住嘴角憋住笑。


    “姐姐別笑。我每日躺著,胃漲得難受。不是不領姐姐情,實在喝不下去。”


    “知道啦。你回去躺著吧。”


    翎兒在床沿擦了擦身上的汗,困意襲來。


    架不住冬日的倦怠,她縮回被窩裏。


    甄映雪確定她安睡,把水盆與湯盅一一端出了屋子。


    待把翎兒那攤子殘尾收拾停當,甄映雪回房換了身衣服,補了些香粉。


    廚房的糕點恰好到了出鍋的時候。


    老陳得抓藥,靳月夔要買跌打藥,跟他一起出了門。


    甄映雪沏上新茶,端著糕點來到了塗公子的房間。


    屋內,塗公子坐在桌旁,撫摸一口古琴。


    他一手按死了琴弦,一手撥動琴絲,琴沒有發出聲響。


    甄映雪一進門,他立刻察覺了她。


    “甄姑娘?”


    “塗公子能認出我?”


    “甄姑娘的香氣……很特別。”


    塗公子沒有焦點的雙眼落在甄映雪身上,仿佛真看到了她。


    甄映雪將茶點放到琴旁。


    “塗公子能否聞出我端來的是什麽?”


    塗意芝微抬了下眉頭。


    那一日翎兒說過他喜歡甜食。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看來他確實要走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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