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自焚而死,她的冤屈反而無法昭雪。


    懷安帝已經失去了一名妃子,不願繼續追究此事。


    更重要的是,明妃去世時他已如風中殘燭。


    或許他不想將皇位傳給四皇子,因此忍下了對榮妃的猜忌。


    不管是何原因,費太後明明知曉害死愛子的人是誰,卻一直無法為他報仇。


    不僅如此,皇上繼位後提拔王業卿為太傅,選了王氏女為皇後。


    王氏逐漸坐大,將朝廷一步步收入掌握。


    關翎能想象看著費氏大權旁落的費太後有多恨。


    端午宴上太後支開宮女,讓太妃親自去湖邊放河燈,果然是蓄意設計。


    蘭夫人與延夫人不一定是太後的人,不過仔細想來,要在兩名互相看不順眼的夫人間挑起矛盾,實在太簡單了。


    太後多年來未因為費氏的權力削弱而有任何行動,相反表現得清靜無為,疏遠朝政。


    甚至於皇後在大婚之日遭人毒手,皇上也不敢確定是她還是太妃所為。


    畢竟用卻魂丹下毒,很可能是榮太妃故技重施。


    一想到那張彌勒佛一樣慈祥的臉下埋藏著徹骨仇恨,關翎有些替她悲哀。


    但她不該向王慕暉下毒手。


    這動搖不了榮妃分毫,隻是把怨氣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罷了。


    蘇檀替她梳完了頭,取來石黛幫她畫眉。


    “娘子是否明白了人不可貌相?”


    “見過你不就知道了?”


    蘇檀噗嗤笑出了聲。


    “為夫且當你讚美我玉樹臨風。”


    關翎斜了他一眼。


    他適才所說的話,重要的不止下毒真凶一件事。


    “你剛剛說以昏禮結緣,持續三世的說法乃是謊言。那是何意?”


    蘇檀以小指蘸了胭脂,幫她塗唇,聽言,指尖停了一下。


    “三生原指前生、今生、來生,說的是從前至後連綿不絕的因果,就如娘子衣上所繡的三兔共耳。”


    皇後褻衣上繡著三兔共耳的圖樣。


    關翎知道他看見自己內衣了,趕忙抱住胸口。


    蘇檀翹了翹嘴角,繼續替她塗胭脂。


    “那原是虛指,世間訛傳為實指的三世,豈非可笑?”


    “這樣說的話……”


    神明一旦與人結過姻緣,豈非永世無法解開?


    蘇檀看出了她的疑慮。


    “那樣的緣分要解也容易。”


    “如何解?”


    “一方魂飛魄散,徹底化為烏有,不就解了?”


    關翎就知道不該問他。


    她雖然與宏明沒有真正成親,卻與其他人締結過姻緣。


    萬一這緣分解不開,哪怕重溟君如伊薩所說,並未與凡人舉行過神婚。她與重溟君之間仍然無緣。


    看她無精打采地垂下頭,蘇檀重新托起她的臉。


    “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娘子不要總追問喪氣事。”


    對了,他不知曉她曾與其他人結過緣?


    蘇檀想與她成婚,是因為知道她乃先天化物。


    先天化物壽命遠長過凡人,大多世間有名,假如與人成過親,不可能不為人所知。


    他不知道她成過親?


    那他以為她是誰?


    “你好生奇怪。口口聲聲要與我成親,卻不知道我是誰。”


    關翎的話讓蘇檀皺起了眉頭。


    “娘子此話何意?”


    “你若知道我是誰,怎會不知我早在皇上之前已與他人結過親?這三生之緣倘若無解,我與你哪怕登堂拜禮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不受天地庇佑。你現在所做一切全係白費功夫。”


    蘇檀先是一愣,很快放鬆下來,恢複笑意。


    他舉起少女那隻仍殘有淡淡紅色印記的手掌。


    “你以為這是守宮砂那般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兒?”


    阿納斯塔西奧說她手上的草汁是玄陰草,並未詳細介紹過它的用途。


    “昏禮所締結的關係是使陰陽相通。合巹共床不過是其中一環。而玄陰草能直接驗你的氣是否已與人相通。無論娘子記得什麽,至少你現在是無主之花。”


    這怎麽可能?


    那她記憶裏的幾世情緣是怎麽一回事?她不光嫁過人,還嫁過好幾個呢。


    不管怎麽說,這至少說明她不可能是清源皇後。


    清源皇後以金身與太祖結緣,根本無法解開。


    她或許像世人說的那樣,投胎凡人後再與人結緣,因而莫名其妙解了前緣。


    蘇檀擦掉她唇邊溢出的豔紅,滿意地端詳她的臉。


    “話說了許多,吉時將到。我們該去拜堂了。”


    他邊說,邊把喜帕蓋到她的頭上。


    關翎剛想反抗,看到喜帕底下一排骷髏腳。


    人生自古誰無死?她倒也不是怕這種東西。


    隻不過腿軟。


    骷髏丫鬟們興高采烈地前呼後擁,把她引去了禮堂。


    四下既無賓客,也無高堂。


    桌上供奉的唯有“天”、“地”二字。


    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關翎被押著匆匆三拜後,骷髏婢女們牽著彩綢把她領到了洞房,扶她在婚床坐下。


    蘇檀取來秤杆,挑開蒙住她的喜帕。


    “好玩嗎?”


    關翎懶得看他。


    蘇檀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


    “娘子忘了要與我一起賞花?關於那花,有更加有趣的事。”


    那幾朵花摸起來一股不祥。


    蘇檀迄今為止所做所為,皆非毫無意義,關翎確實對這幾朵花有點掛心。


    “那花到底是什麽?”


    蘇檀招了招手。


    骷髏們送來了合巹酒。


    關翎因為少了精元,頭腦發昏渾身不適,沒喝酒已經開始頭疼。


    “太難受了,我不想喝。”


    蘇檀在她身旁坐下,拉她坐到自己腿上,親手把酒杯送到她嘴邊。


    “不飲下此酒,婚禮就不算完成。娘子不勝酒力,稍微沾唇就好。”


    “周圍並無人證,為何你要執著於繁文縟節?”


    關翎用力推開酒杯,死活不想碰。


    “禮數完整,你方是我的妻子。此事昭告於天地,並不在乎時人。”


    “我不想喝!”


    關翎一把打翻了蘇檀手裏的酒杯,站起身往外走,被他抓住衣領摔到床上。


    骷髏們知趣地快步退出房間,留下房內一排紅燭不停跳動。


    “合巹同床無分先後。娘子非要事後飲酒,也不是不行。”


    他一手撐著床板,把她按在床上,輕輕撫摸她的臉龐。


    這張臉盡管稚嫩,又因主人的小孩子心性顯得淘氣,不過不難看出待她長大後將是豔色絕世的美人。


    她非紅塵中人,本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女。


    而今這天女落到了他的手中。


    蘇檀靜靜端詳獵物,心裏居然湧現出些許懷念。


    似乎他已然模糊的久遠記憶裏,有一些無法釋懷的情愫。


    “我有最後一個問題。”


    他慢慢垂下頭,快要觸及那張紅唇時,少女不失時機地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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