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在禦花園西側,是太妃與太後的居所。


    與鳳梧宮隔了一大段距離。


    若是皇後已然入宮,彩燕彩蝶尚有陪皇後前往永壽宮的機會,她倆單獨見永壽宮的人,確有幾分稀罕。


    “她倆怎會與永壽宮扯上關係?”


    寧則繼續追問。


    “有一次,我與她們倆一起打皇城南門口進宮,半道上遇見了太妃與太後前往禦花園。當時太妃與太後已經過了,突然有位公公折返回來追上我們,叫她們倆去蘭台取本書送去永壽宮。”


    小宮女想起這件事,依舊納悶。


    其他人也是一樣。


    太妃與太後要去蘭台取書,可以命自己隨從去拿,何必吩咐鳳梧宮的宮女?


    “太後與太妃要她們取什麽書?”


    皇後用字條兒問她。


    “是天城詩劇的劇本,具體叫什麽名字奴婢不記得。因為沒傳奴婢去,奴婢隻聽公公提了一句。”


    蘭台不僅存放各府衙記錄的謄本,還收藏民間名動一時的作品,其中不乏海外異域傳來的戲曲雜劇。


    “她們回來後,可有異常的舉動?”


    “沒有……”


    小宮女邊回答邊回想。


    “隻彩燕姐姐說天城人的喜好奇怪,那詩劇的劇情匪夷所思,後來用到了她自己的話本裏。”


    “何處?”


    皇後問她。


    “靳妃在端午宴上與皇上共演的那段。那是照天城人的詩劇改的。”


    那能活活把人氣死的一段。


    “彩燕姐姐說,按天城人的故事,皇後後來寬恕了假扮成她的宮女,祝福她跟皇上的愛情。”


    “詩劇裏在戲台上假扮戲中皇後的是宮女?”


    寧則比對著稿子上的劇情。


    小宮女捂了捂嘴。


    “那詩劇說的是皇帝愛上了皇後的宮女。”


    難怪彩燕要借用那部詩劇的劇情。


    殿上其餘人一臉心領神會。


    “她送劇本去永壽宮,為何知道劇本內容?”


    皇後又用字條兒問話。


    “回殿下,太妃與太後留她們倆待了一會兒,命彩燕姐姐朗讀詩劇裏的內容。”


    “為何要她讀?”


    紅袖讀著稿子裏對王慕暉的描述直來氣。


    “彩燕姐姐是龍溪長大的,知道一些天城文。那劇本上抄了原文,旁邊綴以了塵寺大德的翻譯。太妃命彩燕姐姐校驗翻譯是否有誤。”


    “她有這本事,不如叫她去了塵寺翻譯佛經。”


    紅袖氣哼哼地說。


    皇後拍了拍她手背,讓她稍安勿躁。


    “再無其他事了嗎?”


    寧則不放心,追問了一遍。


    小宮女努力想了想,晃了晃腦袋。


    “實在沒有了,就這件事是不是算怪且說呢。說不定是永壽宮的兩位一時心血來潮。那兩位許是上了年紀,時不時拿不定主意,做些糊塗事。”


    “不可妄議太後太妃。”


    靳星夔一訓斥,小宮女立馬低下了頭。


    “那兩位何時做過糊塗的事?”


    與他不同,皇後繼續問了下去。


    小宮女抬起臉,盯著靳星夔看了一會兒。


    “皇後命你說,你就說,怕什麽?”


    紅袖捅了捅她。


    “端午宴那日的事兒唄。”


    小宮女眨了眨眼睛。


    “那日蘭夫人與延夫人在湖邊推搡,致使延夫人落了湖。太後嫌湖邊人太多,把娘娘們帶的宮女遣到了園子門外。結果太妃隻能親手放河燈。”


    後來太妃嚇出了心疾。


    放河燈這事兒要是假宮女之手,鬼火非在她手裏燃起,不一定嚇得到她。小宮女覺得這也有太後的過失。


    太妃心疾發作並非由於驚嚇,而是被吊鍾花的花粉誘發心疾。非她親手接觸那盞河燈,不會發病。


    宮裏人不知曉這件事,隻覺得太後害她接近鬼火所以出事兒。要知道她發病的原委,迫使她不得不親手去放河燈的太後,就更顯得可疑。


    不過蘭夫人與延夫人非太後的人。


    尤其蘭夫人,既然是太士的人,相當於是太妃的人。她怎可能與太後串通害自己靠山?


    難道隻是自己想得太多?


    關翎趁寧則把稿子交給皇上前,聚精會神把它讀完。


    直至天明,靳星夔與水寒江守在殿外,不發一言。


    卯時過後,宏明來到了行雲殿。


    魚楚風與詔明跟隨他,前來替換靳星夔與水寒江。


    “大人恢複了幾分?”


    水寒江不放心地小聲問詔明。


    “調動城防不成問題。”


    水寒江仍是不太放心,詔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我有影響,對對方也有影響。他控製不了鬼神,做不到肆意妄為。”


    “太嶽明樓可以在不同時間打開,連通同一日子同一時辰,小人怕幕後之人做了充裕的準備。”


    “太嶽明樓開啟並非不需要條件,他開得越多,越容易暴露。”


    詔明嘴上這麽說,眼神卻在半空裏停了一會兒,似是想起什麽事,問宏明。


    “皇兄今夜依舊要以神機營布防?”


    “正是。朕命冬官府送天火銃過來,日落前會到達。”


    兩人間似乎完全沒有發生過衝突,詔明說話時態度如常。


    他在夢境裏對皇後說的話不似這般親切。


    那句話宏明應該也心知肚明。


    他……必定清楚,所以不得不安排四皇子來皇後寢殿值守後,不顧是否會引發流言砸了他原先的算盤,親自前來行雲殿。


    宏明走到床前,小心扶著皇後的脖頸,看著她脖子上的淤痕。


    “疼嗎?”


    看得出小人兒對著一屋子人緊繃神經,唯獨看到他來放鬆了一些,眯起了眼。


    皇上頂著水寒江、魚楚風詫異的目光,把皇後抱到自己膝上,在床沿坐下。


    寧則把那疊稿子遞給宏明。


    “這是什麽?”


    宏明邊問邊閱讀。


    很快他的臉色青裏發紫。


    “這是鳳梧宮失蹤的兩位宮女所寫的故事。”


    寧則低頭回答,順便把宮女所提到的幾件事一並告訴他。


    “太妃與太後曾命那兩人去蘭台取書?”


    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聽說。


    他讀到了皇後指鹿為馬的那一節。


    王慕暉年幼時,確實有人向王業卿獻了一頭鹿,這並非假事。但直至皇後提起,皇上向榆州王府的人打聽才知道這件事。


    鳳梧宮的宮女出身龍溪靳氏,為何對榆州王府的事知道那麽詳細?


    “去查清楚這件事。”


    宏明把手裏的稿子扔給靳星夔。


    靳星夔領命,與水寒江一起退下。


    宏明摸了摸少女的頭頂。


    “今晚朕留在這裏。”


    他看了詔明一眼。


    “與四皇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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