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嬌若聰明,該想一想急於進宮對她是否有利。


    可惜榮太妃的胞弟與他的獨女,都非走一步想三步的謀士,單想著搶在其他世家送女進宮前博取皇上歡心,未想過衝風之末的皇後仍有威脅。


    小人得誌,多免不了急於表現。


    畢竟小人的人生核心是在毫無意義的事上一爭長短。


    氣人有了那麽久,終於逮到機會笑人無,哪會幹等著過了這一村?


    當初宮裏傳出皇上有意在王氏選擇皇後時,王成嬌曾期待過雀屏中選。


    她知道,相比王業卿的女兒,榮太妃更加希望她進宮為後。


    可皇上最終選了宗主的女兒。


    父母背後交談時說皇上基於與宗主聯姻的念頭娶了王慕暉,王成嬌惱恨得很。


    她自小不時被拿來與王慕暉比較。


    王繼卿與王業卿同年出生,相差不足兩個月,隻因她父親由妾室所生,她總比王慕暉矮了一頭。


    當初孀居已久的興福公主有意再嫁,王繼卿與王業卿同時追求公主,結果公主連正眼都沒看過王繼卿。


    華英國皇族極少有女子出生,那位公主過於珍貴,被三朝帝王捧在手心。


    王成嬌如果作為公主的女兒降生,怎會所有好事全給王慕暉占去?


    風水輪流轉,老天開眼,太傅府也有今日。


    王成嬌急於想見到王慕暉自知一敗塗地的表情,前來拜謁時收斂不住得意。


    等她明白過來,自己進宮第一日就提供了王慕暉反戈一擊的借口時,兩條胳膊已經被公公拿住。


    “誒呀,太傅因草菅人命鋃鐺入獄,太士又因獨女出口無狀辱罵皇後滿門抄斬,往後王氏宗主的位置由誰繼承好呢?”


    皇後故作困惑。


    紅袖見機搭茬兒。


    “按舊時習慣,需由小姐你這外嫁之女繼承。與皇上生的孩子,得選出一個姓王呢。”


    “原來是這樣啊!”


    皇後表情做作嫌不夠,拿手裏的書當扇子,“呼啦”“呼啦”扇得王成嬌心煩。


    “你說人一走了運,真是坐在家裏都能撿到大餅。我以為太傅府沒救了,誰知道太士府跟著完了。不愧兄弟同心。”


    王成嬌聽得牙根發癢,轉頭對跟自己來的宮女怒喝。


    “愣著幹嘛?想看我斷頭嗎?快去請皇上!”


    一早有守在院門口的小公公見情形不對,跑去知會皇上。


    相比竹青館,行雲殿距離禦和殿更近。


    宏明很快趕了過來。


    一走到行雲殿門口,就見淩妃金光璀璨地被人反剪雙手跪在地上。


    皇後坐在行雲殿水簾正中的竹橋上,悠哉悠哉坐著品烏龍茶,手邊小桌子上堆滿了蜜桃,乍看跟到了水簾洞一樣。


    “喲,什麽妖孽?”


    廉公公被金光晃得睜不開眼,小聲抱怨了句。


    行雲與流水兩殿,是龍霄宮內最詩情畫意,魁偉壯觀的宮殿。


    王氏的人一來,立馬變了味兒。


    “皇後怎麽把桃子當飯吃?難怪長不高。”


    宏明繞開那堆金光,恰見紅袖要把切好的桃子瓣送到皇後嘴裏。


    旁邊碟子上已經有了一堆桃核,一目了然皇後吃了多少。


    行雲殿的公公最近常報皇後不肯吃晚飯。


    這會兒讓他逮到了皇後不吃飯的原因。


    管不得其他,他幾步繞過淩妃走到皇後身旁,奪了紅袖手裏的桃子,塞進自己嘴裏。


    關翎見到院門口飛跑出去的小公公,知道皇上必定馬上前來。


    她以為皇上會由於淩妃對她大加訓斥,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頂撞他。


    沒想到皇上為了桃子的事對她訓斥。


    管她什麽時候睡覺也算了,連她吃什麽都要管……


    “皇上……”


    淩妃在旁悲悲切切地喊了一聲。


    她也沒有料到自己在皇上眼裏不及蜜桃醒目。


    聽見她的喊聲,宏明想起自己為了什麽來行雲殿。


    自查抄太傅府那日開始,王繼卿一直急不可耐送女進宮。


    他在這時候允諾,自有他的道理,不能任由皇後兒戲一樣把淩妃斬了。


    “皇後要處斬淩妃?為何?”


    紅袖攙著皇後由竹椅上起來,對皇上行了個禮。


    “淩妃娘娘對妾身出言不遜,忤逆犯上,難道不該殺?”


    宏明用眼神詢問伺候在旁的寧則。


    “淩妃娘娘怒叱殿下是與人私通的淫婦,說陛下不久會廢了殿下的後位,而今留著她不處罰是為了穩定朝綱。”


    淩妃的性子宏明聽說過。


    她來拜謁皇後必會與皇後起口角。


    不過話說得如此肯定,足見王繼卿背後在家怎麽言傳身教。


    敢把這樣口無遮攔的女兒送進宮,看來王繼卿早把後宮視為掌間玩物,絲毫不存畏懼了。


    “寧則所說可屬實?”


    宏明微笑著問淩妃。


    王成嬌並不以為自己所說有任何錯處,相反是在替皇上教訓無恥賤人,所以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皇後先後私通太卜與侍衛,實為王氏恥辱。臣妾雖為女子,但受家父教導,深知禮義廉恥。不恥皇後所為,義憤難抑。”


    辱罵皇後這等大罪,換作鄒夫人一定會百般抵賴。


    淩妃肯一口應下,自覺問心無愧,倒也不單純是傻。


    宏明饒有興趣地朝她轉過身。


    “朕有百萬雄師,淩妃可否替朕領兵拒敵?”


    王成嬌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問她,老實地低頭。


    “不能。”


    “朕有一舉世無雙的戰將,神勇無比,料敵先機,可統領這百萬雄師,替朕斬獲累累戰功。不巧的是此人與朕後宮嬪妃有染。淩妃覺得朕是否該殺他?”


    皇上所說之事,淩妃從未聽聞過。


    華英國現在有能力統兵百萬的將軍除了皇上自己以外,隻剩下靳統領的父親靳將軍,與息修容的父親息將軍。


    這倆人四五十歲了,跟皇上後宮嬪妃有染?


    哪位妃子這麽不開眼?


    “如此良將……斬殺了可惜……”


    王成嬌吞吞吐吐地回答。


    她鬧不清皇上問她這問題的目地,萬一真因她一句話處斬哪名大將,她背不起這鍋。


    “那與他私通的嬪妃該殺嗎?”


    皇上再問。


    “該殺!”


    這次淩妃斬釘截鐵地回答。


    “身為皇上嬪妃,穢亂宮闈,有辱皇室,不殺不足以振龍威。”


    她的反應在宏明意料之中。


    “殺了那名大將所愛之人,朕要如何再收服他的心?淩妃換作是朕,還敢將百萬雄師交與他嗎?”


    “這……”


    皇上的問題令淩妃陷入了困惑。


    “要以殺戮震懾人心很簡單,然而治理天下需要的不是恐懼,是忠誠。”


    說這話時,皇上看了眼皇後。


    “朕若饒了他們,便是用一名不忠的妃子換來名將百倍忠誠。何樂不為?”


    “可是……”


    淩妃困惑地看了看皇後。


    難道皇上不是為了穩住朝綱,而是決定不處罰皇後換取人心?


    “聽說與皇後私奔之人是名普通侍衛,並無過人才能,四皇子對皇後毫無真心,兩人早已分道揚鑣。”


    “淩妃弄錯了。”


    宏明對她笑了笑。


    “朕是要饒過在宮內散播不實流言的不忠之人,換取皇後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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