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前方的大門,阮綜頓了一下,忽的沉默下來。


    李老太君等人快走幾步上前,滿是不舍之情:


    “娘娘此去保重,不必牽掛家中,綜兒還有我們。”


    蓋頭下的阮綿鼻頭發酸,今日來此送她的,皆是真正關心她的人。


    她和阿弟能平安長大,傳承家業,撐起門楣,離不開他們的關懷和幫扶。


    她和阿弟雖早早失去雙親,但有關愛他們的親人和族人,她很感激他們!


    一身朱紅喜服的齊民瞻站在花轎前,望著被簇擁而來新娘,俊朗的臉上漾起滿麵春風,好看的丹鳳眼中亮起了無數星光。


    夢中無數次見過的場景終於同眼前之景重合。


    阮綜穩穩的邁過轎杆,將阮綿放入轎中。


    雖看不到外麵,但阮綿心中無絲毫不安。


    她知道,那個將她捧於心尖,讓她不再孤單、無需委曲求全的男人就在外麵。


    “家姐便托付給陛下了,望陛下莫忘今日之情,莫負她之真心。”阮綜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鼻音。


    齊民瞻拍拍他的肩,清朗的聲音裏含著激動:


    “放心,我定珍而重之,惜之以恒。”


    圍花轎繞三圈,以示餘生庇護。


    婚禮的每一步禮儀,齊民瞻都認真而鄭重的對待。


    曲雲舟高喊啟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齊民瞻翻身上馬,曹景瀾帶一眾護衛開路,隊伍緩緩起行。


    “那人就是大郯的皇帝?”


    陽狄國公主阿依娜站在密林裏的一棵樹後,一眨不眨的望著駿馬上麵容俊美的男子。


    身旁之人道:“應是了,前兩日小人發現這別莊突然人進人出,還裝飾得十分喜慶,便假扮成過路之人去打聽,那守門人不小心說漏嘴透露的。”


    阿依娜頷首,之前宮中千秋宴,她雖混進了皇宮,但宮裏各處防衛甚嚴,她根本無法接近皇帝。


    甚至表演百戲時也離皇帝很遠,連他的麵容都未能看清楚。


    此時遙遙望去,男子身姿卓然,臉型輪廓剛毅俊朗,心頭莫名的輕顫。


    又看了一眼後麵的花轎,淡淡道:


    “這位安遠侯之女真是好福氣,竟能得這般男兒深情相待。”


    這場婚禮雖遠不及皇帝大婚之禮盛大,但足以表明皇帝的珍視和情意。


    皇帝大婚的禮儀大部分由禮部、內廷府等負責,一舉一動都嚴格遵守規矩,更加莊重威嚴,少了這份歡鬧和人情味。


    如今皇帝以尋常男子的身份舉辦這場婚禮,表明他不是為大郯迎娶皇後,而是迎娶自己心悅的女子做妻子,是將自己放在了與心上人同等的位置上。


    “記得那年,這位安遠侯之女曾派人上門提醒小心山匪。可惜了,那時不知會有今日,未想到去與她結交,否則......”


    阿依娜語氣中略有些遺憾。


    隊伍並未進城,而是來到一處莊子,也在城外。


    花轎停下。


    高大挺拔的男子邁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過來。


    喜婆掀開轎簾。


    “綿綿。”


    黃昏的光灑進轎中,蓋頭下,阮綿的眼前出現了一隻手。


    那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布滿了厚繭和疤痕。


    看到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阮綿心尖似被針紮,緩緩將自己的手放進那隻承載了許多,擔負了許多的掌心裏。


    齊民瞻緊緊攥著同心結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引著她邁火盆,跨馬鞍,和她一起拜天地,拜案幾上端端正正擺放的四個牌位,與她夫妻對拜。


    婚房內很熱鬧,齊民瞻在一眾人的催促下掀開蓋頭,露出一張瀲灩明媚的芙蓉麵。


    雙眸剪秋水,暈暈如嬌靨。


    他出神片刻,滿眼都是笑意。


    阮綿也抬頭看他。


    大紅的喜服襯得他剛毅的輪廓柔和了幾分,俊美的臉上透著溫潤的笑意和顯而易見的喜悅。


    視線在空中交匯,深濃的情意在彼此間流淌。


    他在她身旁坐下,棗子、花生、桂圓、蓮子等從他們頭上灑下來。


    “一撒榮華並富貴,二撒金玉滿池堂,三撒枝繁兼葉茂.......八撒夫妻同偕老,九撒九九多長壽,十撒十全大吉祥。”


    帶著美好祝願的撒帳歌結束,阮綿才注意到,這廝竟將慶安大長公主給搬來了,還有成國公府的幾位夫人。


    原本以為隻是走個過場,想不到這廝竟安排得這般周到。


    合巹禮後,慶安大長公主親自為他二人各剪下一縷墨發,纏在一起,放入錦盒中: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接著,她滿麵慈和的看向阮綿:“丫頭,想不到,你最終竟成了我皇家的人。”


    阮綿微微低頭:“大長公主好。”


    “還喚大長公主?”慶安大長公主斜眼佯嗔。


    阮綿雙頰緋紅,羞澀輕喚:“皇姑祖母。”


    “她麵皮薄,姑祖母莫要再打趣她了。”一旁的齊民瞻牽起阮綿的手,握進手裏道。


    “你倒護得緊。”


    慶安大長公主無奈嗔笑著,將一眾人都帶了出去。


    屋中安靜。


    齊民瞻細細打量眼前人,好看的眉眼彎了又彎,薄唇張啟,露出整齊皓白的貝齒。


    阮綿被他瞧得頗有些不自在。


    前一刻還溫婉嫻雅的人兒,一拳捶向他,故作凶巴巴:


    “看什麽?沒見過天仙下凡嗎?”


    齊民瞻笑得更厲害了,視線落到她的嫁衣上,浮翠流丹,虹裳霞帔。


    “沒見過這般貌美的天仙!這身嫁衣,再配上你這絕世容貌,比九天仙女還好看!”他忍不住讚歎。


    聞言,阮綿得意的笑了,笑著笑著沉靜下來:


    “這件嫁衣,當年我們尚在西北時,我阿娘便著手為我繡了。原本我以為,此生都無法穿上我阿娘精心準備的嫁衣,如今穿上了,阿娘在天之靈瞧見,應會歡喜吧?


    阿瞻,謝謝你,讓我有機會穿上這件嫁衣。”


    她吸了吸鼻子,語氣滿是感激。


    “傻丫頭,是我該謝你,給我迎娶你的機會! ”


    齊民瞻抬手溫柔的撫上她的眉眼:


    “早聽聞嶽母為你備了嫁衣,想著若不叫你穿一次,定會留遺憾,我也想跟你正經成一次親,共拜天地高堂,現在見你滿意,我很高興。”


    他這番心意,阮綿心中豈能不動容?


    一顆晶瑩的淚珠不期然滾落下來。


    “怎麽還哭上了?大喜的日子,該笑才是。”


    齊民瞻無奈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拉著她坐到妝台前:


    “鳳冠太重,我為你摘下來吧?”


    怕扯到她的發絲,他那雙能力敵千鈞的手十分輕緩,小心翼翼摘下金釵、步搖、鳳冠。


    長發如瀑,垂落腰間。


    阮綿已穩了情緒,雙手托腮,欣賞著鏡中的嬌顏笑吟吟道:


    “唉,縱然天天見著,但每次看到這張臉都還是忍不住震撼!”


    齊民瞻“噗嗤”一笑,讚同道:“不知我積了幾輩子的福,才娶到這樣貌比天仙的娘子。”


    “你也好看,好看得緊!”


    阮綿看著鏡中的俊朗剛毅的臉誇道。


    齊民瞻薄唇輕勾:“娘子豔福匪淺。”


    前院觥籌交錯,甚是熱鬧。


    賓客並不多,隻有安遠侯府、長興侯府和成國公府的人,皆是二人最親近的人。


    齊民瞻隻陪眾人飲了幾杯,便又往洞房去了。


    畢竟是皇帝,沒有人硬扯著灌他酒。


    阮綿吃了些東西,出房門,到院中走走,羅貴人三人陪著她。


    這座別莊,她並不陌生,莊子的內院裏有溫泉,從前,每年冬日太子妃都會陪太子來此過冬。


    她也曾多次被太子妃邀來此處。


    此時已天黑,院中各處燈火通明,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彩燈。


    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不由懷念起故去的人。


    那位曾對她關懷備至的溫柔女子,曾帶她來這湖邊投喂錦鯉,曾帶她來閣樓臨窗品茗,曾帶她來山楂樹下拾山楂......


    遠遠的,突然一道熟悉的頎長身影從月洞門走進來。


    她正欲迎上去,卻見他拐了方向,走進了一間屋子,跟著他一起進屋的還有一個纖瘦的身影。


    看那身形,竟是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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