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禮是第二日才醒的,臉色雖仍顯蒼白,但至少恢複了些許血色,比起前一日可是好了太多。


    “江先生,您終於醒了,昨天都快嚇死我了”


    男人緩緩睜開眼,視線逐漸聚焦在陸勉身上,目光在觸及青年的那一刻變得柔和下來,他試圖開口說話,卻發現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陸勉見狀連忙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潤嗓子


    “您先別說話,好好休息。我就在這裏陪著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自從那場車禍後,江雲禮便一直不眠不休,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都撐到了極限,所以哪怕已經清醒過來,但精神終究是算不上太好。


    在藥物的影響下,他又昏睡了好些時候才終於養出來幾分精氣神,隻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胃口,對於陸勉勤勤懇懇給他帶來的一日三餐,他始終沒有動過。


    其實也不是他不想接受陸勉的好意,最開始他也本著不願浪費青年心意的想法略微嚐了幾口,隻是最後難免都落得個吐得昏天暗地的結果,給那孩子添麻煩不說,他自己也吐得難受,索性就不想折騰了。


    陸勉這些天一直都守在江雲禮身邊,看著青年忙進忙出的模樣,他無疑是心疼的。


    其實此刻的江雲禮心中也是萬般糾結,從理性的角度來說,他知道自己應該和陸勉保持距離才好,畢竟,他可沒有忘記那晚和陸奶奶說的話,不管站在何種立場,他都不願讓她老人家為難。


    但是站在感性的角度,他私心裏又是舍不得放手的,不管是心裏的感情,還是身體的欲望,都讓他不願和青年分開。


    正因如此,向來殺伐果決的江大老板在戀人麵前倒像是個精神分裂的病人一樣,一方麵,他總是下意識抗拒著青年過於親近的觸碰,可是另一方麵,他的身體又誠實地表達著對那孩子的在意與喜歡。


    這樣的矛盾心理如同梅雨季節纏綿悱惻的雨,細細密密地籠罩在他的心頭,他既渴望陽光,卻又害怕那光芒太過熾烈,灼傷了他與陸勉之間那脆弱不堪的平衡。


    陸勉似乎並未察覺到江雲禮內心的掙紮,他依舊每日準時出現在病房,帶著精心準備的飯菜,盡管大多數時候,那些食物都隻能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青年眼下的烏青狠狠地刺痛了男人的雙眼,他不由得有些自責,他家的小朋友那麽優秀,每分每秒的時間都那麽寶貴,怎麽能在這醫院裏浪費時間呢?讓他引以為傲的孩子不該是這樣的。


    “小勉,抱歉,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隻要您能好好地把身體養好就行了”


    單純的青年並未讀懂年長者未曾言明的深意,這倒是讓江雲禮有些無奈,也不知道為什麽,陸勉這孩子明明都能一手打造出鹿雲這樣的大企業,可是察言觀色的本事卻一點兒沒長,罷了,他就多餘和那孩子打啞謎。


    “小勉,子川跟我說你把鹿雲和中芯合並了,對於這事兒我自然是支持的,但你這樣一直待在醫院,會耽誤很多事情的。兩家公司才剛剛合並,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可不能因為我忽略了你自己的正事,反正我也快出院了,你不妨就快些回去吧”


    聽到這話的陸勉眼眶頓時紅了起來,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裏滿是控訴


    “江先生,您又要趕我走!”


    “小勉,我不是想趕你走,我隻是希望你可以顧好自己的事業”


    “江先生,中芯那邊我可以處理好的,您不用擔心。而且,您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我怎麽能放心離開呢?”


    江雲禮望著陸勉那張認真而執著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孩子心裏一旦認定了什麽,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倔脾氣。自己這番話,怕是又白說了。


    “這不是還有徐雅在嗎,你在不放心什麽?”


    看著男人滿是疑惑的神情,陸勉心裏又氣又惱,他不喜歡江雲禮這種故意逃避的態度。


    “江先生!您怎麽能確定我在您身邊的時候就沒顧及工作?您別忘了,我也是憑一己之力幫您解決過很多問題的人,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孰輕孰重。


    我沒有不放心徐雅姐,隻是,徐雅再好,那也不是我,我就是不想讓別人代替我留在我喜歡的人身邊,這很難理解嗎?”


    麵對青年莫名其妙的脾氣,江雲禮臉上也露出了些許錯愕的神情,在他印象裏,陸勉向來是乖巧懂事的,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頂撞自己。


    陸勉定定地看著男人,見他似乎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麽,又想到他幾次三番推開自己,心頭有些惱怒,一時熱血上頭,動作快過腦子,竟猛地俯下身扣住男人的後腦勺狠狠地咬住了他微涼的下唇。


    江雲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瞪大了雙眼,一時竟忘了該作何反應,隻覺唇上一陣溫熱而略帶侵略性的觸感,讓他心底某個角落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


    那熟悉的味道、那熾熱的溫度,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點燃了他體內被壓製的欲望與情感。


    陸勉的吻熱烈而深情,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仿佛要將所有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不安與猶豫都融化在這綿長的深吻之中。


    但是已經反應過來發生什麽的江雲禮幾乎是下意識就想推開陸勉,但無奈他隻是個可憐的病人,那麽虛弱的他又如何能阻止陸勉這個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呢?


    片刻後,陸勉才終於舍得鬆開江雲禮,兩人的氣息都有些紊亂,眼神交匯之間,火花四濺。


    其實陸勉最開始也是上頭了,才這樣不管不顧,現在冷靜下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眼前這個又一次被自己強吻的男人。


    “江先生,抱歉,剛才,剛才是我衝動了,隻是,我不想再聽您說什麽讓我離開的話了。”


    “小勉,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此時的男人氣息還有些紊亂,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些許顫抖,蒼白的臉上不知什麽時候布滿了一層透明的薄汗,眼角更是因為之前的激動而微微泛紅,整個人就是一副我見猶憐的病弱美人的模樣,這可把咱們氣血方剛的小鹿同學看得心癢癢,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次鬼使神差地將人死死地圈在懷裏。


    感受到青年越來越緊的懷抱,江雲禮隻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好像有些喘不上氣


    “小,小勉,你,你先冷靜冷靜,好不好”


    “不,不要,我害怕,我好害怕…求你了,別再推開我了,就讓我好好地抱抱你好不好,你不知道,那天我看你滿身是血地站在我麵前,我好害怕我會再一次失去你,我好害怕到最後我都沒能救你,我怕我們兩個還要重蹈覆轍,我真的怕了……別丟下我,別丟下……”


    聽著陸勉那帶著哽咽的話語,江雲禮心中湧起一股不可明言的酸楚,他到底還是心疼的,幾經猶豫還是伸手撫上了青年的背脊


    “小勉,別怕,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雖然不知道這孩子怎麽突然情緒崩潰起來,但江雲禮到底還是沒有再繼續掙紮,他認命地環上了青年堅挺的後背,即便此時的他早已近乎窒息。


    如果這樣能讓那孩子心情好起來,那窒息便窒息吧,不管了,擺爛了……


    陸勉仿佛聽到了男人心中的妥協,抱住他的雙手也愈發用力,他把頭埋在江雲禮的頸窩,貪婪地攝取著男人身上的味道,那是能讓他安心的味道,更是在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令他魂牽夢繞的味道。


    江雲禮被勒得有些難受,但他沒有出聲,隻是默默地承受著這份稍顯沉重的愛意,他知道,或許這個時候的陸勉就是需要這樣的擁抱,需要這樣的安慰。


    “好了,小勉,你先鬆開,你再這樣,我真會死的,我,我骨頭都快被你揉碎了,很疼的……”


    江雲禮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不知怎的莫名帶著些許蠱惑人心的意味。


    直到耳畔傳來男人沉重的呼吸聲,陸勉這才如夢初醒地鬆開雙手,看著江雲禮那張蒼白的臉上全是因為喘不過氣而泛起的病態潮紅,心中又是一陣心疼。


    他伸手輕輕拭去男人額角的薄汗,眼底滿是自責與憐惜


    “對不起,江先生,您既然難受怎麽都不跟我說呢?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


    陸勉說不下去了,他怕自己一說出口,就會再次失控。


    江雲禮默默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哪兒沒說,我分明從一開始就說了,可是某人聽了嗎?也不知道是誰,我一開口說話他就覺得我要推開他,然後就一直哭,兩隻手還越收越緊,我啊,運氣好沒死在車禍裏,倒是差點兒被某人給勒死,唉,我這坎坷不平的一生啊……”


    青年沒有聽出男人話中的玩笑之意,他隻聽到車禍和死兩個詞,想到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他莫名其妙就又哭了出來,江雲禮看著他這模樣也忍不住有些著急,好端端的怎麽就又把孩子給惹哭了呢?


    “小勉,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我沒怪你。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別當真啊”


    青年猛地撲進男人的懷裏,哭得一抽一抽的


    “江先生,那您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嗯,好,那我以後不說了”


    江雲禮輕輕拍著陸勉的後背,說話的聲音雖然還有些虛弱,但仍然可以蠱惑到青年的全部身心。


    男人一瞬不瞬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真實的笑意,自己這半生閱人無數,卻從未遇到過像陸勉這樣純粹而執著的人。


    這孩子,還真是,傻得讓人心疼啊……


    “好了,小勉,別哭了。再哭下去,我這衣服都要被你哭濕了。”


    聽到這話,陸勉的臉是紅了又紅,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抬起頭,看著江雲禮那張依舊帶著幾分蒼白的臉,心裏忍不住又想做些什麽。


    而察覺到青年想做什麽的男人也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經此一遭,他是真的怕了。


    “小勉!你冷靜,先冷靜下來,我們盡量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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