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場暴雨突如其來,閃電劈過滾做成團的黑雲映亮夜空。


    唐黎聽到打雷聲從夢中驚醒,他露在被外的小腿抽搐了一下。睡眼惺忪,腦子沒完全清醒過來手指頭就先有了動作——輕輕撥開了鄭黔埋在他頸間的腦袋。


    “幹嘛……”腦袋離了最佳入睡位置,睡得額發亂蓬的鄭黔擰著眉哼了哼,含糊不清的低聲道不滿。


    “院裏的棒子沒收。”唐黎跟夢遊似的突然坐起身,眨了眨冒著紅血絲的眼睛,還懵著。


    “你睡糊塗了,昨天下午太陽一下山就裝袋了。”


    記憶慢慢回籠,確定真的裝袋了後唐黎放下心,躺回床上。


    鄭黔發出抗議,帶著濃重鼻音的哼唧聲拐了倆彎:“把我的腦袋放回去,不舒服。”


    又一道閃電落下,鄭黔淺淺蹙起的眉頭和多半張不爽的側臉被映的清晰明顯。


    唐黎聽話的伸手將男人的腦袋又按回他頸間,重新閉上眼睛,嘴裏卻道:“鄭哥,你這麽睡會落枕的。”


    鄭黔略仰頭蹭了蹭唐黎的下頜,隨後弓起的長腿掃過來一搭,將唐黎並著的雙膝壓了個嚴實。他沒臉沒皮的說:“不會,我喜歡這個姿勢。”


    唐黎整個人像個不會動的布娃娃,對方把他嵌進懷裏他也不反抗。


    按理說被人禁錮著會難受的想掙脫才對,但唐黎不一樣,在驚悚的雷雨夜裏他竟有點出奇的心安。


    帶著雨汽的絲絲涼風透過窗縫門縫溜進來,攀附上屋裏的任一擺設。


    有源源不斷的熱氣通過接觸著的皮膚傳導過來,被壓著半個身子不能動的唐黎倒是不冷。


    他艱難的摸到被子拉高給鄭黔蓋好,自己就搭了個被邊。


    後半夜氣溫降的厲害,睡熟後的唐黎抖了兩下身子,遵循本能無意識的鑽進了有溫度的懷裏。


    這場雨持續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天剛放晴鄭黔就把玉米拉去做了加工。


    唐黎喜歡吃玉米麵窩窩頭,拳頭大小的他一頓可以吃兩個。


    蒸窩窩頭沒什麽技術含量,鄭黔在心裏連連感歎自己媳婦兒好養活。


    添水燒火上蒸屜,十五分鍾就行。


    頭鍋早已經蒸好了,正放蒸籠篦子裏晾著。鄭黔掀開鍋蓋將第二鍋專為唐黎摻了糯米粉和紅棗的窩窩頭放進去。


    “去給李哥家送幾個吧,這次農忙老用人家的三輪車了。”


    “好。”唐黎蹲旁邊幫著拉風箱,眼巴巴瞅著灶火。他不停往裏麵添棒秸杆子,企圖讓火大一些,這樣鍋裏的食物就能熟的快一點。


    “先去吃點餅幹墊墊肚子,別讓口水把灶火給澆滅了。”鄭黔看見他這饞樣哭笑不得。


    “餅幹吃完了。”唐黎動了動喉結,睜著倆明亮的眸子小聲道。


    鄭黔一愣,不可置信。“不是還有好多嗎,什麽時候吃完的?”


    “前兩天下雨的時候,柴火濕點不著灶。你不在家我又餓,就自己打開箱子拿餅幹吃了,堅果也吃沒了。”


    ……挺能造啊,一斤多的餅幹兩斤多的堅果一頓吃完了。


    “沒了就沒了吧,改天給你補上貨。”鄭黔見不得他這沒零食吃的可憐樣兒,笑了沒兩聲突然想到什麽聲音戛然而止,頓了頓,道:“那天夜裏你說睡不著…不會是撐的睡不著吧?”


    唐黎麵色燒起來,他用指尖摳著燒火棍,沒好意思說話。


    鄭黔回想起那天自己見唐黎腹脹到失眠就給他揉了半宿肚子,以為是受了涼,還幾度懷疑是不是自己晚上睡覺不老實搶了他的被才導致他肚子疼的……


    原來罪魁禍首是餅幹和堅果啊。


    鄭黔抬起沾著玉米麵粉的雙手捏住唐黎腮幫兩邊的軟肉,語氣嚴肅認真的教育道:“沒有下次了。再把自己撐得睡不著就不允許你吃零食了。”


    唐黎弱弱反駁:“是你說要過期了,我是怕浪費才全吃進肚子裏的。”


    “東西過期扔掉也比撐到肚皮爆炸強。”


    “我去給李哥送窩窩頭。”唐黎聽到對方音調拔高後“噌”的站起來,端起篦子就往外跑。


    “哎,看路,別摔了!”


    眼看到了二十七號,天氣大好。


    鄭黔騎著車載唐黎去鎮上簽合同。


    整個過程都是鄭黔在和出租人談,唐黎背著他那小布袋坐在旁邊雲裏霧裏的聽,商談結束後他隻管簽個名按個手印。


    合同一式兩份,屬於他們的那份被唐黎裝進袋子裏妥善保管起來。


    店鋪是有了,但生意不是很好做。


    新開業那幾天客人寥寥無幾。


    鄭黔出了個主意,告訴唐黎說他們可以在有籃子的基礎上批發點水果,賣果籃。


    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人們也在逐漸提高生活質量。年輕人追求新穎浪漫儀式感,不論是去醫院看望病人還是回家看父母,亦或是去丈母家拜訪、節假日去串個親戚,送上個果籃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有水果嫌單調乏味?沒關係,插兩朵玫瑰百合又上一個檔次。


    籃子都是手工編織,質量好,可以一物多用。吃完水果用空籃子裝個零碎物件兒,提著去菜市場買菜也不錯。


    唐黎的籃子經過創新後生意果然好起來了。


    兩個人每天編籃子都編麻了,鄭黔更麻,因為他還有一項每天批發水果和鮮花的任務。


    如果有超過兩天賣不出去的果籃他們就會在五點半後打折出售,比水果店的便宜不少,折半後的價格通常會吸引一些下班晚的人們。


    本金低利潤高,打折後就是賺的少了點,虧不了本。


    唐黎算數三七能得二十八,所以每天晚上計算日收入的事兒都是鄭黔來。


    “鄭哥,以後賺的錢就放你那兒吧。”


    “你的存錢書裝不下了?”鄭黔耳後別著一截短鉛筆,邊點錢邊記賬,還不忘抽空打趣他。


    唐黎聞言笑了笑,趴在桌上借著燈光看他,“鄭哥,謝謝你。”


    鄭黔眉心一動,落筆時沒控製好力道,削的很尖的鉛筆芯斷了個頭。他垂眸望著唐黎那張笑的羞澀的臉,


    “這三個字我不愛聽,能換三個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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