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唐黎難得休了次假。


    客廳裏的電視機開著,聲音調到很小。唐黎倚著沙發,背後墊著個軟枕,正全神貫注的看著電視裏播放的新聞。


    茶幾上放著沒被動過的果盤和喝了半杯的咖啡。


    他沒看見從唐皓喆臥室裏出來的鄭黔。等人走近後他才掀起眼瞼,略微直起身招呼道:“下課了?”


    “嗯,課間。”


    “鄭老師吃點水果吧。”


    “謝謝。”


    鄭黔是帶著目的來的。他坐到唐黎旁邊,沒看電視,而是低頭攪著自己的手指。


    想問昨天車上那個男人是誰,卻又不知道怎麽起這個話頭兒。


    他清了清嗓子,從果盤裏拿起一個橙子放在手心揉著。半晌開口關心道:“今天醒來有頭疼嗎,見你昨天喝的不少。”


    唐黎沉吟道:“頭還好,腰倒是有點疼。昨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坐著,晚上吃飯更是一連幾個小時也沒挪過凳子。”


    他苦笑著搖搖頭,說完將背後的軟枕墊高了點。


    本來想找個機會提前離席的,但熟悉的眼生的都過來敬酒,而且他的頂頭上司一直盯著他。隻能硬著頭皮坐到了飯局結束。


    鄭黔眸子眨了眨,指甲摳著橙子皮,輕聲問道:“我會一點按摩,要試試嗎?”


    唐黎聞言終於側頭看了看他。對上視線,本來要脫口而出的拒絕在鄭黔亮晶晶的眼神攻勢下鬼使神差的變成了:“辛苦了,我要趴下嗎?”


    ……像隻搖著尾巴的小狗。


    “嗯。”


    好在沙發夠長,唐黎背對著他趴下。


    鄭黔找準位置,雙手展開隔著衣服貼上他的後腰,先是大拇指挨在一起發力,順著腰椎中間直推,然後是在腰椎兩側向上按揉……


    “放鬆,肌肉不要繃著。”


    唐黎的臉埋在軟枕裏,眼鏡被擱到茶幾上的咖啡杯旁。


    ……還挺舒服的。


    他經常去樓下那個養生館做按摩,裏麵有很多經驗豐富的老師傅,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鄭黔這樣,既有力量又很柔和。


    “專門練過?”


    “學了點皮毛,談不上專門。”


    後腰被按摩的位置逐漸發脹發熱,唐黎手心生了點細汗。聽著身體上方傳來的低沉呼吸他的心情不能說是毫無波瀾。


    快到三十歲的男人正處於生殖功能的旺盛時期,有點感覺,也能理解為正常現象。


    “…鄭老師去上課吧,我覺得好多了。”


    “嗓子怎麽啞了,要喝水嗎?”


    “喉嚨有點不舒服……”唐黎不敢挪動位置,隻是悶悶道。


    “我給你削個梨吧,潤潤嗓子。”


    鄭黔有時候神經挺大條的,對方說什麽他信什麽。他傻嗬嗬拿著水果刀對著垃圾桶削梨,根本沒發現沙發上浴火焚身一動不動的人快要冒蒸汽了。


    削到一半門鈴響了。


    唐黎警覺的支棱起發紅的耳朵,他半撐起身夠到茶幾上的眼鏡戴上。聲音還有點發浮:“麻煩鄭老師去開下門,我身上的衣服不適合見客,我得回臥室換身衣服。”


    “好。”鄭黔站起身,把梨放回果盤裏。他抽了張紙巾邊走邊擦手,心裏還怪美,覺得唐黎剛才那話翻譯過來就是沒把他當客人。


    走向玄關打開門,一個與他身材相仿的陌生麵孔出現在麵前。著裝隨意但有氣質,黑發全部攏到腦後,留著成功男人統一發型。


    他太過成熟,把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的鄭黔比的像個還沒大學畢業的青澀小夥子。


    鄭黔在看見這個陌生男人時愣了愣,視線向下瞄了眼他手裏提著的東西。


    一個裝衣服的紙袋和一個新款遊戲機。


    “先生,您敲錯門了吧?”


    “怎麽會,這不是唐黎家嗎。我來過好多次了。”男人聞言挑眉抬頭看了眼門牌號,確認自己沒走錯樓層後含笑開口。


    “聽唐黎說他請了一個輔導弟弟功課的老師,應該就是你了吧。”


    “……”鄭黔嘴角抽搐,想禮貌笑笑卻笑不出來。


    內心的警鈴已然拉響,他知道這個男人不簡單。


    “現在當老師的顏值門檻都這麽高了嗎,真是一表人才啊。”


    鄭黔還沒側身讓路,誇獎完的男人就邁步蹭著他的肩膀走了進去。他輕車熟路的打開鞋櫃拿了雙拖鞋出來換上,然後走到客廳把手裏的東西放下。


    鄭黔皺了下眉頭,關上門。


    “唐黎呢。”趙鑫丞在客廳看了一圈沒見到人,輕笑道:“昨天隔了那麽多酒,現在不會還在賴床吧。”


    鄭黔聽出話裏的一絲寵溺,又狠狠皺了下眉頭。他蹲到茶幾旁重新拿起梨削皮,冷冷道:“已經起了,在換衣服。”


    這就是昨天載阿黎回來的那個人吧。0211說他們早晚會見麵,沒想到這麽早。


    “不用客氣,我不吃梨。”趙鑫丞坐上沙發,見鄭黔在削梨後拍拍他的肩:“麻煩你把禮物拿進皓喆的臥室裏吧。”


    鄭黔:“……”說是誰你削的了?還有禮物,不會自己去送啊!


    這時換好衣服的唐黎出來了。


    他在看見趙鑫丞的時候麵色僵了僵,接著瞳孔一轉,看向在趙鑫丞旁邊黑著臉蹲著削梨的鄭黔。


    ……不開心?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在趙鑫丞抬頭望來的時候唐黎臉上掛起笑,“趙董,你怎麽來了?”


    “你衣服落我車上了,今天來給你送一趟。”趙鑫丞在看見唐黎後語調都愉悅的揚了幾分,他起身迎過去。


    ……果然是他。


    鄭黔攥緊水果刀,梨子的果皮因為用力不均被削斷。


    “專門送一趟多麻煩啊,明天帶去公司就好了。”唐黎半路止住步子,調轉方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來書房說話吧。”


    “實不相瞞。我這次不是來專程送衣服的。知道你廚藝高超,早就想來蹭飯了哈哈哈……”趙鑫丞搭了下唐黎伸出的那隻手的手腕,朗聲笑起來。


    “哢噠”一聲,書房門被唐黎輕輕關上,隔絕了趙鑫丞笑聲的尾音。


    “……”


    全程被唐黎忽視的鄭黔心裏酸澀不已,他默默把削好的梨放下,將掛著果汁的水果刀細心擦拭幹淨。


    唐皓喆說他哥遇到貴人後才得以一路晉升,這個“貴人”,就是這個看起來就一把年紀的男人吧。


    0211哎呦個不停:“兩個人進書房了,你不做點什麽?”


    鄭黔拄著膝蓋直起身,死死盯著書房門,語氣裏的醋酸味飄的滿客廳都是。


    “他們共事至少六七年了吧。我來這個世界之前這個人都沒能把唐黎拿下,我來了之後他就能拿下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老黃瓜刷綠漆,打扮的再得體再精致有什麽用,年齡擺在這兒呢。”


    阿黎一路走來能有今天的成績不容易。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撒潑打滾把阿黎和他上司的關係搞僵。不然被使絆子了怎麽辦?


    他是來送幸福的,不是來添堵的。況且他現在連添堵的資格都沒有。


    他在阿黎心中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恐怕現在還沒今天這個找上門的男人高。


    阿黎是個絕對理智的人。在沒有感情的基礎下,讓他二選一,自己未必會獲勝。一個是權勢滔天可以幫他平步青雲的公司董事長,一個是籍籍無名隻會教書的小老師。


    所以,現在,要沉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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