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帶出去,在門口與王媽告了別。


    “車座上我鋪了墊子,應該不會硌屁股。”


    鄭黔長腿一跨坐到前座,然後偏頭囑咐後座的唐黎岔開腿坐正了,不然容易摔。


    他視線收回看向前麵,沉默兩秒才扭捏開口:“覺得不穩…咳…可以摟我的…腰,呃…這樣安全些。”說這句時他嗓子好像卡了東西,磕磕絆絆的異常不順。


    唐黎的表情亮了一瞬,但最後還是保持距離的用拽衣角代替了摟抱。


    在感覺到衣擺一沉時鄭黔的心涼了半截。不是說可以抱嗎,為什麽要拽他的衣角?才一晚而已,他已經失去吸引力了嗎?


    他也是賤,昨天為什麽要拒絕那個吻。眼一閉嘴一張隨對方發揮不就行了嗎,非等現在後悔莫及!


    唐黎啟唇:“走吧,我想吃麵。”


    “嗯。”


    鄭黔收攏心思,聚精會神的握住車把手將車騎上小路。


    車胎碾著瀝青路,尚且翠綠的野草在路邊搖曳。路旁的兩排喬木長的高聳而直,襯得路窄,也靜。他迎著朝陽載著人慢慢的騎行,竟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過了十分鍾,鄭黔看了眼腕表忽然道:“先生,我兜裏有糖。”


    “嗯?”


    “這地方偏,山水樹林較多,居民少,飯店超市什麽的都開在人多的地方……”鄭黔說到一半停住。心道自己真是糊塗,說這些廢話幹什麽。房子的主人就坐在自己後車座上,他對這裏了解的肯定比自己多。


    鄭黔清了清嗓子,把原本要說的長話精簡:“短時間內還找不到飯店,所以您吃塊糖墊墊肚子,別一會兒低血糖了。”


    “我外套的左右口袋裏都有,您找找。”


    唐黎沒應聲,不過倒是鬆開了被他捏的皺巴巴的衣角。他沉默著,雙手緩慢且輕的撫上鄭黔的後腰,而後順著衣裳布料往前,找對位置後成功將手指探進了對方的口袋裏。


    摸到的東西是長圓柱形,兩端有褶皺,像是鄭黔給過他的大白兔奶糖。不止一個,有好多個,都掏出來他未必能全部攥住。


    唐黎摸了摸,沒拿。他把手伸出來,就著這個姿勢環住鄭黔的腰。


    對方呼吸明顯顫了一下。


    他沒管,接著把臉貼到那寬厚的背上。獨屬於鄭黔的溫熱體溫透過那薄薄的兩層布料攀附上他的側臉。


    “對不起。”唐黎驀地低聲道。


    “……為什麽要道歉。”鄭黔喉結動了兩下,已經不能集中注意力在騎車這件事上了。


    唐黎又沉默了。他嗅著對方身上的幹淨清爽的肥皂味,不知道怎麽開口。


    直到他聽見鄭黔帶著安撫的聲音:


    “您又沒做錯什麽。更何況我們還是朋友,朋友之間提這三個字最傷感情了。”


    ……以後可能還會在“朋友”這倆字之前加個“男”字。


    “吃什麽麵?”鄭黔點到為止後轉移話題:“我倒是知道一個環境和味道都不錯的麵館。”


    唐黎不接這句話,反問:“……你平常吃什麽麵?”


    “我?我很少下館子,平時都是在家自己隨便煮碗清湯麵應付應付胃,吃飽就行。”


    唐黎道:“那就清湯麵吧。”


    “像清湯麵這種做法簡單的家裏就能做,咱去飯館吃點高大上的。”他可是做足了準備,不怕錢不夠,就怕唐黎吃不好不開心。


    “我想吃簡單的。”唐黎的倔勁兒又上來了。


    嘿,還挺好養。鄭黔沒忍住彎了彎嘴角。行吧,依他。到時候再點幾個菜好了,總不能就隻讓人吃幾塊錢一碗的麵。


    “做的時候不要放蔥花和醋,可以多來點蝦皮和香菜。”唐黎的手緊緊環在鄭黔腰上,自顧自的講述自己的需求:“麵裏的青菜燙一下就好,不要煮太長時間,我不喜歡吃軟爛的。”


    “……”


    剛開始的那兩句鄭黔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越往後聽越不對勁。


    他在心裏納悶,這話不應該對廚子說嗎?


    直到十分鍾後唐黎又道:“還有多久到你家?”


    “刺啦”一聲響起,毫無防備的唐黎上半身受慣性影響向前傾,親密無間的貼到鄭黔背上。


    緊急刹車的鄭黔手足無措一臉懵,“不是,咱們不是去飯館嗎?什麽時候改成去我家了?”


    “剛才啊。你說自己會做清湯麵,而我正好想吃清湯麵。”唐黎相比起鄭黔來情緒很穩定,他的足尖愉悅的輕點地麵,顯然心情不錯。


    “先生……”鄭黔無奈的拉長尾音偏頭看著他。


    “我今天胃口不佳,隻想吃你做的麵。你會因為不想做而把我送回去嗎。”唐黎知道鄭黔不會。他現在已經卑鄙到利用對方的憐憫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事實也是如此,幾秒後自行車又再次穩穩的駛上了路。


    鄭黔倒不是排斥唐黎進自己家,而是他家太小了,客廳還沒空調,吃個飯得熱一身汗。雖說現在涼快了,但還是怕唐黎不習慣。


    “吃塊糖,我家遠。一會兒暈了可就吃不到我做的麵了。”鄭黔無奈歸無奈,他能做的隻有接受。


    唐黎這次聽話的很,掏出塊糖含在嘴裏。他把自己外套上的口袋拉鏈拉下來,將糖紙塞進去後又拉好。


    他做的悄無聲息,自然沒被發現這個癖好。


    鄭黔不太會做飯,所以家裏的冰箱空的不能在空。除了幾個超市打折時買的香蕉橘子外就沒別東西了。而且他把人帶回家後又不能真的隻煮青菜掛麵,這種東西自己吃吃就算了,如果拿來待客就未免太過寒酸了。


    最終他先把人帶去了一個距家不太遠的一個大型生活超市,想著買點對方愛吃的蔬菜水果肉類什麽的。要是真的隻吃他做的那清湯寡水色香味全無的麵,講真的,那不亞於給胃上酷刑。


    “要下雨了。”


    站在一旁等著鄭黔鎖自行車的唐黎仰麵感受著悶熱的微風。他鼻尖輕聳,緩慢而深長的吸了口氣。


    “啊?”


    鎖好車的鄭黔看了眼懸在空中活力四射的太陽,不是很信。


    “放心吧,下雨了也淋不著。”他把唐黎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抓緊我,裏麵人多,別走丟了。”


    “嗯。”


    唐黎把另一隻手也放到鄭黔胳膊上,落後他半步距離。


    其實他帶了一根可伸縮盲杖,就放在了背包的側兜。但這樣也挺好的,可以讓他和小鄭離得近一些。


    唐黎感受著手下那硬邦邦的緊實肌肉,覺得無比心安。


    “愛吃蘿卜嗎?買兩根胡蘿卜吧,對眼睛好。”


    “這白玉菇看起來挺新鮮的……”


    “番茄也還行…”


    “再來些牛肉,優質蛋白對身體好……”


    鄭黔自問自答的把自己看著順眼的食物放進購物車後才問起唐黎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買這麽多菜你會做嗎?”唐黎搖搖頭,說夠了。


    “可以學嘛,網上教程那麽多。”鄭黔把手裏不太新鮮的紫皮茄子放回原位,接著推著購物車往前走。


    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蔬菜區的盡頭,再往前就是賣各種零食點心的地方了。


    “要吃小零食嗎?”


    唐黎依舊搖頭,“不要破費了。”


    鄭黔歎氣,這人怎麽老想著給他省錢。


    令人眼花繚亂的零食包裝精致,整齊排列在購物架上。光是薯片就放了整整五排,每一排的都不重樣。


    他隨手拿了幾包味道清淡的,想著給唐黎當零嘴吃。這都快中午了,他邊研究邊做飯肯定慢,這些可以讓唐黎飯前吃一些墊肚子。


    鄭黔忽然湧上股罪惡感。


    唐黎跟著他隻能吃一肚子沒營養的垃圾食品。雖然薯片很好吃……


    他良心發現,去旁邊貨架拿了兩盒配料表幹淨的綠豆糕。又覺得不夠,於是又拿了盒進口的榛果巧克力。


    鄭黔最後推著滿滿一車東西去了收銀台。平常節儉慣了的他還是第一次這麽大手大腳的花錢,看著收銀顯示屏上不斷上漲的金額鄭黔難得沒有露出肉疼的表情。


    因為他此時隻有一個念頭——把人招待好了比什麽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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