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確實趕在鄭黔下班之前回來了。


    彼時夜已降臨,天上隻零零散散的分布著幾顆星。月光如煙氣氤氳,灑在院裏,模糊了季夏的美景。


    “小鄭啊。”王媽叫住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鄭黔,悄咪咪的招招手讓他過來。


    等人到跟前後王媽示意性的指了指外麵:“我女兒送我回來的,現在還在門口。自從我給她看了你的照片後這丫頭一直都挺想見見你的……”


    “我知道你現在沒這個心思。這樣,你見她一麵把話說清楚,讓她好斷了念想。”


    王媽其實挺不好意思覥著臉說這話的。可她那賊心不死的閨女磨了她一天,顯然是看上鄭黔了讓她來當這個牽線月老。


    依她閨女的性子不見到是誓不罷休的。這不晚上非要開車送她到過來,目的就是要見鄭黔一麵和他聊聊,還說什麽女追男隔層紗,萬一能好上呢。二十七八的人了,說這話也不害臊。


    “……”鄭黔下意識看向坐在沙發上捧著水杯一言不發唐黎。


    他心裏直突突。間隔不遠,王媽也沒壓著聲音,唐黎應該是聽到了。


    ……哎?


    不對,為什麽要慌。


    鄭黔深吸了口氣,說媒而已,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見一麵就見一麵吧,都在門口等著了。反正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怕被人看。幹脆這次說清,別給人留念想了。


    “行吧。”


    話音剛落就聽“嗒”的一聲,玻璃水杯被輕放到茶幾上。


    唐黎站起身,拿起導盲杖往前走,看樣子是要上樓。


    鄭黔和王媽見狀同時挪動了一步,然而後者推了推鄭黔的背,讓他去外麵。


    “先生是回臥室嗎?”


    王媽走過去扶住唐黎的胳膊,可剛觸到就被擋開了。


    唐黎拒絕了攙扶,獨自向前。走了幾步後才發覺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沒禮貌,於是停下腳步稍微偏頭道:“我自己可以。”


    鄭黔與不知所措的王媽對視一眼,到底沒急著去外麵,而是放輕腳步默默的跟在了唐黎身後。


    走在前麵的人肩背仍舊挺得很直,但比尋常多了幾分落寞孤寂。


    還是不要和小鄭做朋友了,唐黎想。他生來就不適合做誰的兒子,也不適合做誰的朋友。


    剛才隻是聽到小鄭同意去見位姑娘他就沉了心,有一種獨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惦記上了的感覺。……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小鄭對別人好的畫麵。


    且不說小鄭現在和他沒關係,就算以後成了朋友他也沒資格要求對方隻留在他身邊隻對他好。


    他矛盾自私,貪心不足,恬不知恥,總是妄想著有那麽一個人一心一意的隻陪著他。


    像他這種人,活該瞎了眼,這是上帝給他的懲罰……


    唐黎恨不得一步邁上二樓,然後把自己裹到被子裏,以此來汲取安全感。


    他步子變得急促,在勝利之際卻猛地被樓梯台階絆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襲。反而是一雙有力的臂膀把他托住攬在了懷裏,隨即身體騰空,他被抱了起來。


    唐黎腦袋一片空白,本能的去摟鄭黔的脖頸,可幾秒後又驀地鬆開了。


    “別摔了。”


    鄭黔胳膊用力把人往上顛了顛,抱的更穩了一點。


    鄭黔沒唐黎想的那麽多。他傻愣愣的以為對方避開王媽又急匆匆的上樓是要去衛生間。


    這幾天相處下來他發現唐黎有些潔癖,上廁所隻上自己臥室的那個,別的一概不進。沒辦法,由著他來唄。


    “好了叫我。”


    鄭黔根本沒給唐黎開口的機會,他把人放在衛生間後就轉身關門出去了。


    臥室開著燈,他站在窗前看了眼外麵。柵欄門那兒停著輛紅色轎車,一位穿著黑色小皮褂的女性正靠著車門看手機。


    鄭黔微眯了眯眼。


    長發大波浪,恨天高小皮褂,雖離得遠看不清長相但能肯定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他喜歡靜秀內斂溫婉居家的。


    鄭黔拉上窗簾,視線從窗外收回。他瞟了眼衛生間緊閉著的門,然後拿出手機給王媽發了個消息。


    剛才瞅著唐黎的表情不是很好,這人怎麽一到晚上就emo?


    “係統,能檢測到唐黎為什麽不高興嗎?”


    “自己悟,如果什麽都要我來那還要你幹什麽?”不知道被哪個死對頭舉報了的0211正在奮筆疾書的寫上司要求的一萬字檢討。小電手都要刺啦冒火花了,哪有時間管鄭黔。


    鄭黔覺得煩,打開門去外麵抽了根煙。十分鍾後他才回來。


    衛生間的門還閉著,他覺得不對勁。


    “先生?”鄭黔敲了敲門,“好了嗎?”


    沒人應他。


    鄭黔揣著褲兜不斷的在門外徘徊,他不好貿然闖進,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好在唐黎沒讓他等太久。


    門被從裏麵打開後鄭黔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耽誤你下班了吧。”唐黎眼中生著幾縷血絲,向來清亮的茶色瞳孔暗淡了許多,蒙上了一層吹不散的薄霧。


    “這個月多給你開些工資。”


    他與鄭黔擦肩而過,認準一個方向摸索著走去。


    “要撞櫃子了。”鄭黔及時猛跨一步把人拉住,他腳步一轉,拉著唐黎的胳膊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床在這邊。”


    唐黎摸到床沿,慢慢坐下。


    “好了,可以脫鞋休息了。……哦,您還得換睡衣。”鄭黔輕車熟路的走到衣櫃那兒取出套睡衣放到床側。


    他見唐黎光顧著發呆沒脫鞋後歎了聲氣,蹲下身正準備解鞋帶時發現了對方左腳腳踝有兩個紅腫的包。


    ……看來上午在花園時還是中了蚊子的招了。不是,他不癢嗎,怎麽不知道說。


    鄭黔從床頭櫃找出王媽早就準備好放在這裏的藥膏,拆開包裝在指腹擠了一點。


    冰冰涼涼的藥膏剛接觸到皮膚對方就縮了縮小腿。


    “塗藥呢。”鄭黔握住腳踝不讓他躲,按摩至吸收後才接著給他脫鞋。


    “……謝謝。”


    “不謝。”鄭黔見他狀態好了許多後放下了心,細心囑咐道:“晚上睡覺蓋好被子,不然半夜會著涼。”


    “我走了先生,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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