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裏,李泰然自然知道這是一個極為可疑的目標,他換上列文虎克軍團的製服,設法潛入了重重陣線,孤身進入碉樓。


    這很冒險,但現在他有木珠在手,已經不懼任何敵人,平日裏不斷在掂量的彈矢,現在對他來說連造成衝擊都做不到,膽性注定要增大許多。


    隻是他或想不到、或後知後覺,在這裏他會遇上同樣的敵人,並非是列文虎克軍團,亦不是騎士,而是和他一樣危險,凶狠,果斷的尋劍者們。


    一進到碉樓,樓梯處是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在看守,李泰然心知攻擊已經一旦發起,很可能形成圍困之勢,但碉樓地形狹窄,說到底不過是8x8米的麵積,再加上約五層的構造,一旦進去,雖然憑借熱武器可以先手製敵,但若能無聲息消滅敵人,就能獲取極大的優勢。


    有著黃木珠的李泰然,自然能擺出姿態讓守衛放鬆戒心。


    走到守衛前,李泰然一手握住木珠,另一手看似放鬆,實在暗中積蓄力量。


    由於單獨行動輜重頗多,他也找了個借口:“有襲擊正在往這個方向過來,我把物資提前運過來了。”說著便往裏麵走。


    一名守衛叫住他,雖覺有些陌生,還是如常問道:“敵人是什麽規模?為什麽這麽多人都攔不住?”


    “規模不清,不過據說敵人也有防護場,我們必須做好萬全之策!”


    “嗯,說的沒錯。就你一個人運送麽?……你進去吧,手腳快點。”守衛看李泰然兩手都沒拿武器,便不覺有多少威脅,應該真的是運送物資的人員,同時思緒也飄飛到即將到來的敵人身上。


    李泰然沒到二層,便在樓梯中途迅速設置絆雷,隨後拔出真劍,在如此狹窄的地形中、加上一身輜重,又是登高而為,已經無法掩飾腳步聲,隻能放輕腳步發出一般士兵節奏輕盈的聲音,若是此處坐落有經驗的戰士,可以提前欺騙。


    來到二層,其實是一個囤放物資的空間,有一名身著尋劍者製服的人正在桌前組裝手槍零件,李泰然和此人對視皆是愣了一秒。


    “怎會有尋劍者??”


    “這廝怎麽提著真劍??”


    沒有再遲疑,腳步發勁身形暴起,李泰然兩步後身體前傾,右腳抬起右手抓著劍柄後搖到左肩之前。


    此尋劍者怎會不知道這是箭步突刺,當即從腰間拔出真劍向上斬去,同時身體向後傾斜躲避劍芒。


    得先手之勢,李泰然勢能前衝,敵人身體後傾,整個上身毫無姿態可言,隻是為了擋下這暴起的一劍!


    地形狹窄,敵人身後撞到木箱,隻得向上氣短喝道:“啊!”


    李泰然驚醒,眼前絕對不能讓此人向外傳達信息,即便是舍身攻擊,也必須在下一個動作殺死他!


    此敵人應對還算得當,危機時瞧準突刺尖端格開,李泰然右手握著真劍被格向左側,他忽然極其後悔為什麽左手要握住木珠,若是左手空空,便可以取出腰間的匕首直接捅入敵人咽喉!


    木珠落地,匕首在手,卻還是遲了一刹那,麵對毒蛇,敵人反應過來用左手握抓而去,也不顧左手會被捅穿,隻為了爭取時間!同時右手完成上斬的真劍正當要下砍!


    咚!李泰然衝鋒用右肩撞向敵人胸口,將敵人腹中說話的氣息全部擠出,他右手握拳緊緊將敵人右手製在牆上,匕首力量回收,身體向左旋躍,左肘重擊而來!


    敵人被擊中頭部倒地,李泰然追上去將真劍刺入其喉嚨。


    他心驚肉跳,聲響實在太多,雖然碉樓是石頭做的,隔音應當良好,也是不能容他再繼續停頓一步!


    撿起木珠,他連忙向上衝去,方才那一聲啊叫,如若三層有人駐守,應當是聽了四五分去,隻能趁敵人還在疑惑時衝擊過去!


    三層確實有人駐守,是兩名尋劍者,聽到啊叫,兩人先對視一眼,遠處襲擊的火光愈加接近他們也知道,二十分鍾前千米外一個彈藥庫的殉爆更是惹眼,他們早就有充份的警戒心,不過外圍的防線未有響動,這聲響是意外還是遭害?他們一時間也拿捏不準,隻是站在樓梯口前一手提著榴彈發射器一手提著真劍預備。


    他們隻看到一個身著列文虎克軍團衣服的士兵走上來,左手握住黃色球體、右手藏在背後道:“沒事,就是摔了一跤,我是送物資的。”說著腳步竟然未停。


    李泰然並不知道,尋劍者接到的命令便是守衛此塔不允許任何人進來,守衛此塔的尋劍者內部也溝通好了,若是有物資送來,隻許送到二樓而已。


    端倪乍現,先頭的尋劍者扣動扳機,一枚榴彈射出即將要在李泰然腳下爆炸,誰知霎時被截停在空中。


    看到李泰然一手木珠向前,盾牌反而在背著,尋劍者眯眼道;“滅邪盾!”


    同時李泰然右手從背後伸出寒芒畢露,一副忽然凶狠的麵貌好像催命般衝去!


    眼前尋劍者手握真劍,李泰然還瞧見第二人手中亦拿起一把長矛,於是乎他心中愈加冷峻。


    他首先刺擊而去,持劍尋劍者後退躲避鋒芒,手中榴彈發射器雖然放下,卻從背後拿出石灰布包甩動。


    蓬!李泰然麵前一陣石灰塵,令其視野遮蔽攻勢頓止,恰在此刻其防護場的真實輪廓在石灰塵中被兩人看清。


    “果然隻有正麵有!”持矛尋劍者大吼,手中榴彈發射器故意射擊李泰然背後牆壁,爆風席卷將他推在一側牆邊。


    隨後真劍長矛在破綻中突刺而來!看著兩道寒芒,李泰然才知自己貿然行動太過莽撞,又沒能想清楚防護場和真正盾牌的區別,才會有如此下場。


    他痛恨,他痛恨人為什麽沒有第三隻手,這樣的話就可以拿出實體盾牌抵擋攻擊,滅邪盾的盾固然是用來殺神的,其用途並不是用來抵擋戰士的武器!


    李泰然真劍加上握住木珠的左手一起勉強推開真劍突刺,麵對長矛尖端,他隻能轉身盡量讓長矛撞在背後盾牌上。


    隻是此矛的主人並不平庸,矛頭向下一挑便捅進右大腿側麵,隨後又在右側腹紮入一次,劇烈的痛楚與大量血液傾倒而出。


    “額!!!”


    李泰然木珠一鬆,忍痛以步伐躲開長矛接下來的攻勢,再旋身橫掃逼退真劍換得一瞬間的喘息之機,左手激拔霰彈槍,在極近距離內將兩人分別擊倒在地,也不去分辯敵人是昏迷還是蘇醒,他取出榴彈發射器射向兩人之中。


    反正,霰彈是無法擊穿尋劍者製服的,但這種近距離內射擊將人暫時擊倒不是問題,加上已經製造了巨大聲響,他的隱秘行動失敗得一塌糊塗。


    “李泰然、李泰然,你為什麽變得這麽天真。”李泰然捂著側腹的出血口,步伐歪斜靠在牆壁上,心裏不斷咒罵自己,再聽著先前設置的詭雷爆炸,更是有些絕望。


    他癱倒在地上,卻對地上兩具屍體說不出任何怨言,他做過尋劍者,卻沒有預想過尋劍者會如何對付自己,眼前兩名尋劍者用盡了力量,在僅僅兩個回合中,就向自己證明尋劍者有如何危險,尋劍者有如何強悍。


    “是了,其實上麵就是最後一層了。”李泰然恍惚,心中想明白戰場的一切。


    劍堡尋劍者中也是有叛軍的,這些尋劍者應該就是叛軍,既然守衛在了這裏,那麽就說明這裏便是那日思夢想的實驗室入口,那所愛的人就在那道門扉之後。


    在短暫的寂靜後,李泰然忽然發覺他能聽到外頭響起的爆炸和槍火交戰人聲。


    “他們來了嗎……”從了望口看去,可以辨認是之前遇到過的那些人開始了攻擊,隻不過攻擊的並不是這一座。


    “先攻擊一座,是麽,真他娘的聰明。”李泰然攙扶起身,先取出煙霧彈丟進向下的樓梯,再扔了一顆手雷下去,來讓敵人不敢貿然衝入。


    “最後一層是什麽敵人……應該又是尋劍者……麵對他們不能一味依賴防護場,必須謹慎,不過這座碉樓並不大,上麵也不會有多少敵人了,我還能應付三個、四個!”


    用紗布緊緊綁住傷口,延緩了一下死亡的李泰然蹣跚著來到向上的樓梯前,再短暫思索。


    “血已經止不住了,什麽都不做的話就是等死,至少也要打開這道門吧。”


    李泰然想著打開藥品袋,將裏麵的藥片全部倒進口中,說到底藥品袋裏隻有三種顏色的藥片,每種各三片而已,具有鎮痛,止血,抗炎的功能,隻不過懶得再去分辨了。然後他打開嗎啡瓶蓋,瓶口上延伸的是一支銀色活塞式注射針,針頭插進了他的大臂,一瓶未止又是一瓶,他低垂著頭閉眼,慢慢體會龐大藥力湧上腦海的感受。


    巨大的創口變得麻木,皮肉仿佛不屬於自己,精神從器官中獨立出來,變成了可以指揮肉體而不受痛苦的機器,失血而逐漸消散的思維意識再一次,也最後一次變成完整。


    可悲的是,他也能夠真切體會到自己已經不會再見到阿水,死亡前能夠沉浸的幻夢也一同破碎。


    “沒關係,隻要你被劍堡重新保護起來,也好,這一路上,我發覺這些戰士並不邪惡,暴力並不邪惡,他們也會保護值得保護的東西,戰士之所以行使暴力,是因為他們隻能夠行使暴力,啊……我也是如此吧。”


    提起真劍,手握圓盾,李泰然默默走上階梯,眼神並不淩厲,隻是駭人。


    大隊長天紅,其手持闊盾,已經站在了樓梯之前。


    他知道遠處的另一座碉樓正被攻擊,亦明白有人潛入了自己所處的位置,這是因為碉樓四周明明還有數層防線,首先被攻擊的動靜卻發生在自己腳下。


    “究竟是何人有這種膽量,莫不是從劍?……還是傳聞在戰場來無影去無蹤的滅邪盾之人?”


    無論如何,他也在短時間裏預想了如何擊退敵人,現在他身處旋轉階梯的高處,碉樓內的旋轉階梯,完全就是一條密封隧道,自己一手六個巴掌大的闊盾,加上腿部設置的層疊木甲,再配合手中長槍,相信可以將來者阻截於此處險要。


    這裏要說明,長矛與長槍相比,矛之頭更小重量更輕,適宜快速耍動,也留出了可以投擲的長度,但長槍完全是攻堅裝備,槍頭沉重銳利,可斬可刺,特別在破甲穿盾上比長矛性能要高出許多。


    與突槍相比,長槍又稍稍輕便,更多是用途不同。突槍由騎士使用,更傾向於纏鬥,而長槍則每一次收放都要思慮妥當,即便是騎士正麵也扛不住一次突刺。


    隨後他看到了一個持圓盾的身影,右身染得鮮紅,臉上布滿血跡和黑灰,兩人在一瞬間開始判斷。


    天紅這邊,他認為來者並不出奇的,一副常見的圓盾與標準真劍而已,不過即便對手有彈矢或爆炸物,他也可以閃身到階梯盡頭的牆側,等到對方身體亮出,兩人距離也就不到一米,手中長槍已經可以直接攻擊敵人。


    裝備上,顯然是天紅更加強勢。


    再者,底下防線的人已經知曉碉樓內被襲擊,應該正在馳援,除非對手是舍身為了此處守衛的東西,不然完全是困獸之鬥。


    李泰然眼中,隻看到一睹牆壁出現在眼前,還有一把黑色槍頭,槍身闊如真劍。


    “極高的破甲能力,長距離,闊盾,一個人。”


    李泰然不僅一步未停,反而俯身衝去,天紅手中長槍亦是同時後搖。


    “好見識!”天紅睜大眼睛,此姿態便是打算一擊定勝負了,若是來者猶豫那麽一秒,他還要低看對手幾分,因為裝備的優劣可以一眼辨認,來者若是打算在低處與他纏鬥,勝算低到幾乎沒有,隻有衝上來直接壓在他的闊盾上,進入長槍的攻擊死角或許才有生機。


    但在之前,來者必須要承受這長槍的一擊!


    “啊!”


    “哈!”


    兩人交鋒,天紅在碰撞前的有意識挪動自己腳步,使得闊盾剛好抵住階梯盡頭的側牆上,防止李泰然抓住他右身前衝的姿態從左側一舉撞開自己的闊盾。


    長槍瞄準李泰然胸口人中,圓盾理所當然擋在路線之上,李泰然亦知道,此處左右不通,不說此闊盾有意識地抵住牆壁讓自己無法撞開,從長槍外側攻擊也會被沉重的長槍壓在牆上,敵人隻需要一腳踢在槍身上就可以壓死自己。


    真正的破綻,隻有長槍與闊盾的交互之處,此長槍有一枚倒刺,隻要在其回收時將真劍卡在此處,長槍便無法後搖,至少也能阻泄一兩秒時間!


    啪!圓盾被擊穿,李泰然左手臂憑借軟甲抵住槍頭向外側推去,不過突刺威力過甚,左肩膀也被拉開一條可怕的傷口。


    在長槍後搖被真劍卡主的一瞬間,李泰然左手用破碎的圓盾壓住真劍,右手從背後拔出匕首,從闊盾下抱住天紅的右臀就開始瘋狂紮入。


    “額!!!”天紅後臀被紮,根本不能再站立,於是立即放開長槍,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紅色液體從天紅的後臀噴射而出,天紅無法拔出壓在背後的武器,隻能舉起拳頭砸向李泰然側腦,同時他持著闊盾的左手也無法從闊盾下拿出。


    李泰然挨了兩記重拳好像沒事那般,奮力用碎掉的圓盾掃向天紅右手,再爬到闊盾之上壓住,匕首和圓盾連環幾下狠狠把天紅的右手砸碎,天紅慘叫之餘緊緊把脖子往闊盾下縮,要以地麵做支點從側把李泰然推倒!


    隻是他覺得盾上這人力量大到離譜,好像根本不是人類!


    僅僵持一秒,李泰然左手指力掐住天紅額頭,一把匕首如墜石般掉落在上麵。


    爬進最後一層,他看到這裏果真隻有一個人,於是將手中的爆炸物盡數丟下樓梯,身體爬行到一個木桌前,桌上是一個白色的圓按鈕,桌前的了望口還能看到另一座塔的頂端,對麵也有同樣的一張木桌,同樣的一個白色圓按鈕。


    李泰然舉起手臂一掌拍下按鈕,身體無力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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