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陳兵的來訪,以及他對天下大陸混亂的一番猜測其實不難預見,原本執意要解脫劍心的他,受時事所迫而憂心忡忡,最終在與陳問豪的見麵中被邃鬼侵占心智,也讓得到神秘球體的李泰然,即便傷痕累累仍然選擇前往戰場。


    劍堡的援兵,卻可能沒有預想那樣順利到來。


    深夜,森林中一處篝火不息之地,仍有不少人精神充沛。不過,倒不如說他們本就是晝伏夜出之輩,帶頭的藍衣男人阿鬥,正喝著悶酒,向周邊眾人傾訴自己的想法。


    他道:“前陣子劫的盔甲被舞都尋劍者半搶了去,害我不及承諾,此番我來必是打算狠狠從尋劍者身上撕塊肉下來,不過這劍堡來者瓦格良倒是很懂規矩,居然先付了四十萬定金結交各方勢力,我當時就改了主意,打算要跟他們幹這一票。”


    阿鬥看向眾人,這六十多人都是業內著名快手,但混跡江湖,按規矩行事也分三六九等,九等的是不擇手段攔路謀財害命的匪盜,六等要算江湖上不劫貧戶不害婦孺的義盜,三等便是他們這種有組織性,來無影去無蹤的大盜。


    還有一等一的,劫富濟貧的俠盜,他們是做不來,江湖上也不存在,實際隻是業內口頭樹立的標杆,沒人會做。


    阿鬥繼續說:“這些錢,我回來的時候先取了一些試探,的確可以全部取出來,那便是整整十三萬,東家肯先付錢,我們就要正經幹活。唐合子、東軍你們這些夥計的錢我先拿來了,明早便隨我去跟劍堡報道,路上派出探子,把我們鹹軍的其餘人喊到扶林郊外集合,那時我再分他們的定金。”


    顯然,阿鬥麵前的這夥人,便是鹹軍當中,由唐合子、東軍二人帶領的人馬,但此時唐合子,東軍連連擺頭,東軍道:“早先你都說了,此番爭鬥來路眾多,危機重重,戰場也不適合我們這些人,誰會要錢不要命呢。”


    唐合子附和:“此番動亂有神力作祟,牽扯過深定會自取滅亡!”


    阿鬥喝著酒,訕笑道:“我懂你們想什麽,作為世界壁壘的人,隻不過是壁壘資源枯竭,才不得不在外揩一些油脂,外界的動亂其實與我們無關是麽?”


    他繼續說:“別忘了,這七十年來是因為地劍封閉自己,我們這些小動作才無人看顧,讓我們做了三代無憂無慮的走私軍。”


    “世界壁壘才是我們的家園,涉足天下大陸這團漩渦,不過是臨時之舉,當漩渦產生變化後還留在這裏,隻有粉身碎骨的結局。”東軍看著阿鬥眼睛逼迫道:“軍師你雖有名望,卻不是生於世界壁壘。”


    “甚麽,之前隻是有流言,難道軍師你真不是世界壁壘的人?”唐合子頓時眼神露出猜疑。


    東軍繼續講述這個秘密:“正是,隻是七十年前的憑海督稱,鹹軍要聽前軍師阿貝的指揮,到我們這代便到了阿貝之子阿鬥,隻是兩任軍師,都是天下大陸生人,不是麽?”


    阿鬥酒喝不下了,站起來微微有些惱然:“你說得沒錯,但近來還有一件事你們不知道,那便是天下大陸四都之王實際一氣同心,聯合集會上我打探清楚,古來的四分之治,全是表麵功夫而已,這幾十年來我們在江湖脈道上進進出出,尋劍者有的是辦法截殺我們,為什麽不這麽做?”


    說完,阿鬥狠狠喝了一口:“就是因為我們行事還算有規矩,不會對普通人下手,我們之間雖是敵人,但都也對人世講究一些道義。”


    東軍眼神淩厲道:“軍師,我要先提醒你,鹹軍屬於世界壁壘,你要讓我們做對世界壁壘無意義的事,我們大可一走了之。”


    唐合子則道:“既然錢已經到手,全部取出來離開潤都即可,若怕仇恨,也能做些表麵功夫。”她忽然陰冷笑道:“難道軍師還看不出來嗎,尋劍者大勢已去,要一改頹勢除非地劍出世,地劍不出世必定是在與其他七劍爭鬥,這場變故太過危險,又迷霧重重,鹹軍來到此地不過三百來人,又能做些什麽?”


    “我知道。”阿鬥沉默地坐下,似乎在借酒消愁,別過頭去獨自吃悶酒。


    唐合子與東軍看到這幅模樣,互相小聲道:“話似乎說得過分了,不過也好,軍師說的話雖然有點道理,但明哲保身不失為智舉。”


    阿鬥想的則是不同,為什麽其父阿貝能夠受托於鹹軍的軍師?是因為他有一層特殊的身份——一名滅邪盾行走人世的智者!


    如此,他手上也有一份末末之策,阿鬥知道,如若聯合一事有人要阻撓,明早便要來了。


    拂曉,守夜交替後,一批人馬從樹林閃出來到大道上,有序穩定地向扶林而去。


    鹹軍當中的確有幾人離開去取走十萬定金,但阿鬥告勸,表麵功夫依然要做,至少在扶林郊外聚集鹹軍其他隊伍是有必要的,出不出手可以另外說。


    眾人警戒趕路,阿鬥心中思緒複雜,他的想法飄到西道民兵,南道水兵上,忽而覺得有些唏噓發酸,劍堡這次聯合,究竟有多少人能到場呢?麵對這個問題他十分悲觀,如若能打聽到他們的進軍路線,說不定可以在旁側護送,也算做了點表麵功夫。


    隻不過,到了劍堡陷落的一刻,他還是要把鹹軍逼迫到萬劫不複的戰場上嗎。


    隊伍停止,前鋒人馬回報至阿鬥:“前麵有人攔路,隻看到約十來個人。”


    唐合子與東軍略有惱怒:“是誰這麽大膽!”


    阿鬥隻是平靜道:“不可能隻有十來個人,後排分出一個小隊摸一下敵人屁股看看情況,其他人提高警惕繼續前進。”


    唐合子拿出一枚木哨含在嘴裏,用約定的哨聲指揮後方分出繞後的小隊。


    陣型不變,鹹軍移動到攔截地點,雙方人馬距離二十米,這個距離麵對彈矢也是來得及防備的。


    因為不僅是距離因素,鹹軍人馬配備的盾牌都是有防彈內襯的,而且手中也預備了榴彈筒與弩箭手槍。


    加上鹹軍在官道上行進,早就有過遭遇戰的演練,隻要煙霧擴散,敵人摸不著邊,自己各個小隊卻會按部就班在煙霧中推進,江湖大盜的名頭並非空穴來風。


    阿鬥審視來者,立即發現東道義仲就在當中,便喝道:“義仲,當真是別來無恙,東道的名家何故做了攔路虎。”


    “你倒也好意思,誰人不知天下有你們這夥強盜。”


    義仲在馬上好是得意:“原本你們就此返回北道,我倒是沒有理由攔下你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從此回頭離開潤都,你我便無瓜葛。”


    “若是我不肯呢!”


    “嗬嗬,十三萬天下幣可不值得諸位丟掉性命,如若你們就此離開,途經北道杭河,我還能再給你們十萬。”


    “那我又如何信你?”阿鬥鎮定道,他知道現在東軍,唐合子定有離開的想法,但當義仲出現在這裏之後,一切事情的意義便不同了。


    “哈哈哈哈哈,十萬當中的五萬就在這裏,速速返回吧!”義仲招手,樹林中駛出一輛馬拉板車,義仲的隨從站在板車上,割開旁邊三個巨大麻袋的之一封口,當中的天下幣嘩啦嘩啦流出,溢滿而從板車上灑下滾落在黃土路麵,反射出極為誘人的光澤。


    阿鬥半響沒有說話,急得唐合子跺了馬踏呼道:“軍師,你還在等什麽?”


    東軍亦呼:“軍師,此行足足收獲二十萬,足以超過我們過去兩年活動!”


    阿鬥怒目回頭看向唐合子與東軍,兩人頓時縮頭抿嘴,眼前軍師帶領他們十年拚搏所積蓄的威嚴,頃刻間在他們心中爆發,即便占了眼前道理,也不敢再說一個字眼。


    “你們這幫蠢貨,劍堡有說聯合天下有誌之士,而眼前之義仲就是其中一員,現在是做了內奸阻撓前往劍堡的援軍,既然我們被攔住,那就證明西道之民兵,南道之水兵都已在途中被攔截。”


    “我鹹軍雖為大盜,行事也稟行不濫殺無辜,而入侵天下大陸之軍力,燒殺搶擄無惡不作,竟還能催生眼前這股為虎作倀的叛徒,何為恥辱,何為豬狗!”


    “劍堡可以不去,但眼前這幫豬狗不如的臭嘍囉碰上了我們,恰合了天道正義!讓我們替天行道,叫他們有來無回!”


    唐合子與東軍恍然,內心認為軍師要吞沒這五萬與眼前兵士,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還有五萬再去拿也是有風險的,何不現在就拿了這五萬,再幹掉這幫二五仔拿走他們身上財物?


    畢竟被人攔路,鹹軍所有人早就發怒,阿鬥也知道身後兵士之怒意,利用這股怒意,恰好可以完成剿滅叛徒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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