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暄在自家安然度過了幾日悠閑時光,每日與家人相伴,或於庭院中閑適踱步,或靜坐在屋內窗邊,沉浸於獨處之樂。然而,時光匆匆,他心中卻總有一絲隱憂,醫廬那邊的事務如同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他暗自思量著也該是時候返程了,雖不舍這溫馨的氛圍,但醫廬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召喚著他。


    於是,當東方天際第一縷曙光劃破夜幕,晨曦初露之際,亓暄早已起身。他眉頭微微蹙起,深邃的眼眸之中,一縷決然之色如寒星乍現。他動作輕緩卻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行囊,每一個動作皆蘊含著對家庭溫暖的留戀與對醫廬責任的擔當。末了,他昂首,深深吸進一口清晨涼潤的空氣,似在汲取力量,以平複內心因不舍與牽掛而泛起的波瀾。


    他步出房門,逐一向師兄弟辭行。師兄弟圍聚而來,你一言我一語,關切的叮囑不絕於耳,那聲聲關懷,似暖流沁入他的心間。亓暄麵容凝重,輕輕頷首,將每一份叮囑都銘記於心,以低沉而堅定的嗓音一一應下。隨後,他再不遲疑,猛然轉身,衣袂隨風而動,大步邁向回歸醫廬的路途,那背影在晨光中漸行漸遠,似一幅寫滿堅毅與使命感的畫卷。


    亓暄歸心似箭,腳下步伐匆匆,然而內心卻被一絲莫名的不安緊緊纏繞。他的目光不時警惕地掃向道路兩旁,那平日裏鬱鬱蔥蔥、能讓他心曠神怡的樹木,此刻在他眼中卻似張牙舞爪的怪物。層層疊疊的枝葉相互交錯,仿若編織成了一張巨大而神秘的網,將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隱匿其中,一股陰森之感撲麵而來,令他脊背發涼。


    當亓暄的雙腳踏在醫廬周邊的土地上時,他隻覺周圍的樹林陰森得可怕,靜謐得如同死亡的領地,往昔那悅耳的鳥鳴聲仿若被黑暗吞噬,了無蹤跡,唯餘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不祥之感如洶湧的潮水在他心底澎湃而起。


    他的步伐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伴隨著內心的震顫,緩緩朝著醫廬挪去。距離那扇熟悉的門尚有一段距離,一股濃烈且刺鼻的血腥味便如惡魔的氣息,陰森森地直撲他的鼻腔。亓暄的麵色刹那間褪去所有血色,慘白如紙,心髒也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難道遭逢巨變?”他雙目圓睜,滿是驚恐與惶惑,身形踉蹌不穩,卻仍不顧一切地朝著門口衝去,手臂奮力一伸,“砰”地一聲推開那扇門,而屋內的慘狀隨即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他的眼眸,令他整個人如遭雷殛,木雕泥塑般怔立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隻剩無盡的駭然與震驚。


    踏入那曾經熟悉的庭院,亓暄仿若踏入了一片煉獄廢墟,往昔的寧靜雅致已被血腥與混亂徹底碾碎。藥圃之畔,侍女青黛癱倒於地,她那原本素淨的月白錦緞衣衫,此刻已被鮮血染成刺目的深絳色,濃稠的血液仍在她身下緩緩蔓延,滲進泥土裏。她雙眼緊閉,眉頭痛苦地緊鎖,原本秀美的麵容因極度的痛苦而猙獰扭曲,嘴唇微微張開,似是想要訴說什麽卻又無法出聲,生命的氣息早已悄然消逝,徒留冰冷的軀殼在這殘敗的庭院中訴說著無盡的哀怨。


    周圍的草藥像是被一群瘋狂的野獸肆虐過,嫩綠的枝葉被無情地踩入泥中,鮮嫩的草汁與泥土混合,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氣息。精致的花盆碎成了一片片鋒利的殘片,有些嵌入泥土之中,有些則散落在草叢間,原本規整的藥圃如今一片狼藉。


    亓暄隻覺雙腿發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他用力咬緊下唇,直至嘴唇破裂,一絲鹹腥的血味在舌尖散開,才勉強將內心如洶湧海嘯般的恐懼與排山倒海的悲痛壓製住幾分。他的雙眼滿是血絲,心中瘋狂地咆哮著:“究竟是哪方惡煞,如此喪心病狂,下此毒手?”他緩緩抬起那顫抖的手,手背青筋暴起,抹過額頭不斷冒出的冷汗,那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滿是血汙與泥土的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試圖在這一片混亂與絕望中找回一絲鎮定。因為他心底清楚得很,此刻,神醫的安危猶如高懸於蒼穹之巔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係著無數的生死與希望,是此刻萬重之事中的重中之重,不容有絲毫閃失。


    亓暄強自鎮定,猛吸一口長氣,雙眸之中精芒乍現,旋即身形閃動,匆忙穿梭於醫廬各處。但見每一間屋宇皆被死亡與絕望的陰霾籠罩,昏沉黯淡的光線自窗欞縫隙艱難滲入,卻僅能將那肆意飛舞的塵埃映照得更為清晰,幽微的光影交錯間,仿若魑魅魍魎在無聲泣號。


    “師父,徒兒來遲,您務必安然無恙!”亓暄於心底悲切祈願,腳下步伐愈發急促,雙掌不自覺地攥緊,指節泛白,青筋暴突。


    待奔至那記憶深處的書房,終見神醫身影。隻見恩師斜倚書案旁的座椅,麵色恰似霜打的寒紙,一片慘白,雙唇幹涸失色,仿若蒙塵的枯木。微弱的氣息絲絲縷縷,恰似殘燭在凜冽寒風中搖曳不定,隨時可能熄滅。再看屋內,典籍亂卷,狼藉鋪地,桌椅翻倒,似在無聲訴說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的掙紮與搏鬥,慘烈之象令人觸目驚心。


    亓暄目睹此景,眼眶登時一片血紅,仿若有烈火在其中灼燒。喉嚨深處發出一陣悲切的嗚咽,恰似受傷的孤狼在暗夜哀嚎。心急如焚之下,他身形如電,幾個箭步便衝至神醫身畔。


    “撲通”一聲悶響,雙膝仿若重錘砸地,狠狠地跪倒在神醫身旁。雙手似鐵鉗一般,死死地握住神醫的手,那雙手因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手背青筋暴突。他帶著哭腔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在這寂靜得可怕的書房內反複回蕩,聲聲皆飽含著無助與惶恐,身軀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栗,仿佛秋風中的殘葉,飄搖不定。


    神醫的眼簾緩緩抬起,目光之中,欣慰與疲憊如光影交錯。他竭力抬起那隻仿若有千斤重的手,在空中晃晃悠悠,似風中殘燭,幾欲墜落。


    亓暄見此,眼眶噙淚,忙不迭地俯身湊近。神醫的動作遲緩而艱難,從懷中徐徐摸出一本醫書,那醫書已被鮮血浸透,原本皎潔如雪的書頁此刻仿若被惡魔塗抹,血漬縱橫交錯,斑駁陸離。


    神醫氣若遊絲,那微弱的聲音似從九幽地府傳來,卻又滿含著未竟之誌的遺憾:“徒兒啊……為師突逢此劫,恐命不久矣……這醫書……便交付於你……為師再不能伴你左右,耳提麵命……此後之路……皆仗你自行闖蕩……你務必……精研醫術,砥礪前行……莫要辜負為師的期望……”


    亓暄淚如雨下,泣不成聲,雙肩劇烈顫抖,隻是拚命點頭,那淚水仿若決堤的洪流,串串珠淚順著臉頰肆意滾落,瞬間將神醫的衣衫浸濕大片。“師父,徒兒愚鈍,尚未學成,怎能離您而去,徒兒仍需您的言傳身教啊!”他於心底悲慟狂呼,雙手輕柔卻又緊緊地將神醫的手貼在自己滾燙的臉頰之上。


    神醫虛弱地喘息片刻,渾濁的眼眸中似有靈光一閃,仿若又記起了什麽至關重要之事。他拚盡體內最後一絲殘力,身軀劇烈顫抖著,奮力從書架暗格之中抽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盒子。那盒子在昏黃黯淡的微光之下,隱隱閃爍著神秘莫測的幽光。神醫顫顫巍巍地將盒子遞到亓暄手中,目光之中滿是凝重的囑托:“此盒……你且交予老李……勞煩他……將其帶回我的故鄉青唐……轉交給我的父親沐家家主沐熙泰……還有……你務必叮囑他……一路上定要慎之又慎,小心提防我的叔叔沐熙桀……那人心術不正……恐生變數……”


    亓暄雙唇止不住地顫抖,雙手猶似風中殘葉般哆嗦著伸出,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盒子,旋即緊緊摟於懷中,仿若這小小方盒裏承載著恩師全部的期許、最後的希望以及那絲絲縷縷難以割舍的牽掛。此刻,那盒子於他而言,便是整個世界,是他在這突如其來的驚變與絕望深淵中,唯一能夠緊緊抓住的救命稻草。


    神醫的眼眸之中,光芒如風中殘燭,漸漸微弱,直至徹底黯淡無光。他那原本緊繃的身軀,亦似緊繃的弓弦乍然斷裂,緩緩地鬆弛、癱軟下來。那麵龐之上,寫滿了未竟之誌的不甘,以及對這花花世界的深深眷戀。最終,他還是沒能抵禦住命運的無情召喚,雙眸輕輕閉合,就此長逝,徒留亓暄一人,在這滿室的狼藉與死亡氣息中,獨自麵對無盡的悲痛與未知的將來。


    亓暄的目光如被磁石吸附,死死地定在神醫那已然毫無生機的麵龐上。刹那間,悲痛如同鋪天蓋地的海嘯,以排山倒海之勢將他徹底席卷,令他深陷於絕望的淵藪無法自拔。


    他的雙腿似被惡魔詛咒,每挪動一分都需耗盡全身心力,好不容易緩緩起身,卻又如風雨中飄搖的殘燭,身形劇晃,幾近昏厥。


    轉瞬,醫廬內被他那悲慟至深、絕望無盡的哭聲填滿,那哭聲猶如杜鵑啼血,聲聲泣訴著肝腸寸斷的哀傷。


    他在這仿若無盡頭的悲苦裏掙紮沉淪,滿心滿眼皆是迷茫與恐懼。往昔堅定有力的雙手,如今卻似兩根枯藤,綿軟無力地垂落於身軀之畔,整個人仿若被抽離了靈魂,隻剩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於這殘磚碎瓦、血腥彌漫的醫廬之中,孤獨地佇立,與那死寂的陰影相伴相吊,成為這天地間一幅最為淒涼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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