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安嘉長公主府後,需以請帖入內,下人隻能候在馬車旁等宴會結束。


    沈寧和齊芸來的早,宴會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始。


    趁齊芸和其他貴女打招呼,沈寧想找機會溜走躲清淨。


    被她喊住:“長姐,你是要去哪兒啊?大家都在這兒呢,你還不快來打聲招呼。”


    分明是溫和的語氣,可她最後語調分明是在勒令她。


    沈寧走上前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各位姑娘有禮。”


    幾名貴女掩著團扇象征性的頷首見禮。


    “讓大家見笑了,我這長姐自小流落在外,性情純然、率真坦直了些。”齊芸捏著扇柄道。


    性情純然、率真坦直?


    這不就是暗諷她是個粗鄙、上不得台麵的鄉野村姑嗎?


    沈寧甚是無語。


    這些名門閨秀說話就是有意思,還帶拐彎抹角罵人的。


    幾名貴女對著沈寧投來譏誚目光。


    她淺淺一笑,裝傻充愣:“二妹妹說的是,我就是鄉野之地長大的,哪及得上二妹妹你自小錦衣玉食,養成的這般口蜜腹劍,表裏不一。”


    “你——”


    齊芸就沒見過這麽直白硬剛的,一張臉霎時青紫交加。


    礙於這麽多人,她又不好發作,擠出一抹極難看的假笑來:“長姐未免過於率真了些。”


    目光不經意掃到孟玉宣,她拔高音量:“長姐,那不是與你定親的孟公子嗎?”


    幾名貴女順著她視線看去,便看到孟玉宣獨自一人坐在長幾旁飲茶。


    “長姐與孟公子馬上便要成婚了,既遇上了,不去打個招呼似乎不太好吧?”齊芸刻意放緩了語速,提醒沈寧。


    “那我就不打擾二妹妹與各位姑娘了,告辭。”剛好沈寧也不想搭理這群人,現在溜最好。


    看到她朝孟玉宣走去,齊芸唇角微勾,給貼身婢女使了個眼色。


    孟玉宣百無聊賴品著茶,就看到沈寧在他旁邊長幾旁坐下。


    他訝異了一瞬,客套的頷首:“沈姑娘。”


    “你不必管我,我就想清淨會兒。”


    沈寧給自己倒杯茶,看到齊芸一行人走了,正要起身離開,直直與端著壺酒的婢女撞上。


    “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婢女慌忙跪下。


    睨了她一眼,沈寧拍拍裙擺上酒漬:“沒關係,你起來吧。”


    畢竟這兒是長公主府,她總不能當著那麽多人麵為難一個婢女。


    “多謝姑娘。”婢女站起身,弱弱開口:“姑娘要是不嫌棄,可以隨奴婢去重新梳洗一下”


    沈寧形態纖美的眉微擰,不動聲色道:“好啊。”


    這麽低級的伎倆也想騙她。


    她倒要看看誰要害她。


    跟著婢女七彎八繞來到一處院子,進房間後,婢女端來清水讓她自行清洗汙漬便找理由走了。


    沈寧打開一點門縫看到她急急朝宴會方向去,心想這是給她安排了一場經典的“捉奸戲碼”?


    —


    孟玉宣見沈寧離開許久都沒回來,正對著她離去方向張望時。


    與她一起離開的婢女邁著碎步走到他跟前:“孟公子,齊大小姐說有話要和你說,請你移步前去。”


    孟玉宣麵露疑惑,有什麽話要私下說?


    這裏是長公主府,讓人撞見了可就說不清了。


    “孟公子,齊大小姐說了,事關婚事,讓你務必前去。”婢女特意強調。


    孟玉宣環視周圍,萬一沈寧真有話要和他說呢。


    宴會還要一會兒才開始,他快去快回應當沒什麽問題。


    不疑有他,他起身跟著婢女前去。


    —


    謝硯卿來到長公主府時,大多數人都已到場。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詩詞歌賦,亦或者賞菊喝茶。


    也有的女眷坐在廊下亭子裏說著閨中密語。


    他掃視周圍,並沒看到沈寧身影。


    以為她還沒到,便尋了個位置坐下。


    自他坐下,一些女子目光便不斷向他投來。


    “你們看那是不是大理寺卿?”


    “是他。”


    “他極少在宴會上露麵,今兒個真是稀奇了,他居然會來。”


    “是啊,聽說這位謝大人性子清冷如月,容貌冠絕出塵,今日一見果真如此,簡直比畫中人還要俊朗幾分,也不知誰家姑娘能入他的眼。”


    “欸你們說,他今日來參加宴會是不是他喜歡的姑娘也來了?”


    這話如同一顆石子丟進平靜水麵,瞬間驚起一陣波瀾。


    “怎麽可能!不是說皇後娘娘為他和安平郡主牽線他都拒絕了嗎?”


    “誰知道呢,連郡主都瞧不上,咱們這些人更沒機會,他許是今日碰巧有空就來參加宴會了呢。”


    ……


    謝硯卿姿態端矜淺呷著茶,將周遭聲音都摒棄在外,完全不受半點影響。


    “齊二小姐,你那個姐姐確定是你爹親生的嗎,你們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齊芸撥弄著一朵菊花花骨朵,聽到這話動作一頓:“當然是我爹親生的,隻是她自小體弱,便被寄養在鄉下。要不是她與孟公子婚期將近,我爹也不會接她回來。”


    提到孟玉宣,其中一名貴女接茬:“話說那位孟公子去哪兒了,方才不是還在長幾旁喝茶嗎?”


    一行人放眼看去。


    “齊二小姐,你那位長姐也不見了。”


    “兩人不會私會去了吧?”


    齊芸以扇掩麵:“長姐與孟公子兩情相悅,好不容易見一麵自是該好好敘敘,想必很快就回來了。”


    “說的也是,隻是你那位長姐一見到情郎便迫不及待上趕著去了,半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說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話。”


    將對話盡收於耳的謝硯卿眉心蹙起,握茶杯的手陡然收力,修長指骨捏的直泛白。


    他麵冷如霜起身向齊芸一行人走去。


    男子一襲銀絲繡紋月牙白袍、好似謫仙下凡一般走來,齊芸幾人霎時呼吸一凝,小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在幾人緊張期待中,謝硯卿停下步子。


    幽深冷沉眸子逡巡幾人一眼,他清冷聲音不含半分溫度問:“齊家大小姐去哪兒了?”


    幾人瞧他這氣勢跟要殺人一樣,不禁後脊一寒,旖旎心思一下全跑光了。


    齊芸倏然回神,迎著他晦暗駭沉目光,結巴道:“謝、謝大人,你找我長、長姐有事?”


    “大理寺最近出了一樁命案,請她——”


    他稍頓,冷冰冰吐出四字:“配合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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