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鎮!


    眾人蹣跚而歸。


    今日冷了,喊了,有人還哭了。


    終究是雨過天晴,好日子要來了。


    感念至深者,甚至一度要在家中供奉周旗官牌位。


    蘇恒與蘇澄走在頭前,兩人早已收了傷悲。


    差不多就得了。


    忽的。


    蘇澄走著走著,臉上露出笑容來了。


    “大哥,何事發笑啊?”


    蘇恒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笑周淳,往日這廝,最忌諱他人喊他英雄!”


    “我聽軍中有人說,其父原來也在虎衛,說了探尋洞府之時,為了掩護大家,壯烈在了洞府之中。”


    “其實有知內情者說,其父也是欲害他人,結果自己反受其害!”


    “這父子二人,還當真是殊途同歸!”


    蘇澄緩緩說道自己在軍中聽到辛密。


    “原來還是滿門忠烈啊?”


    蘇恒不禁調笑道。


    “滿門忠烈?”


    蘇澄一怔,哭笑不得。


    這四個字用在此處可謂是諷刺十足啊。


    “周淳之父?周淳不是周家嫡係之人麽?”


    蘇恒忽然問道。


    “他父親與如今周家家主共一個爹,他家是周家三房,父親死後,在周家的資源也就相應變少了,不然也不至於如今三十多了,還在小旗徘徊。”


    蘇澄耐心地解釋道。


    蘇恒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又說道:“今日這番說辭,到了淅川便不能這麽說了!”


    “那我自然知道,這一套騙騙民眾罷了,淅川那些個家夥無一不是鬼精的。”


    蘇澄當然知道其中的輕重,顯然心裏已經有了對策。


    言語之間,眾人到了鎮中。


    鎮民盡皆疲憊,一副落魄的模樣。


    “諸位辛苦了,各自回家吧,今日周旗官之壯烈,還請諸位永遠牢記心中!”


    蘇恒吩咐兩句,便將眾人都遣散了。


    蘇恒看著自家門前那兀立如山的鷹鷲,微眯著雙眼。


    鷹鷲下,有一人穿著青衫四處停停走走,雙手附在身後,竟在賞雪......


    那人瞧見蘇家眾人歸來,立馬停了腳步。


    “我隻是小憩一會兒,醒來便看你們全然不見了,若是再不回來,我便走了!”


    那人正是負責鷹鷲的鷹鷲使——韓青。


    “是在下怠慢了,還請韓使者見諒!”


    蘇澄連忙抱拳上前致歉。


    “無聊倒也算不上,往日在城中見慣了花團錦簇,倒未曾留意雪天的雪鎮,竟別有一番風味。”


    韓青嗬嗬笑道,顯然並未怪罪。


    蘇恒循著韓青的目光看去——


    韓青站在一棵枯樹下,枯樹冰掛蔓延,四仰八叉,看不出任何美感。


    果然高度不同,看到的東西便不一樣。


    雪鎮人隻怕是恨透了這該死的冰。


    蘇澄幾人走到近前,連忙介紹了起來。


    “韓使者,這是我家二郎,弟妹。”


    “二郎,這是韓青韓使者,托他之福,在淅川府多了許多便宜。”


    蘇恒往日見過鷹鷲使,隻是沒機會打交道罷了。


    “見過韓使者!”


    蘇恒拱手笑道。


    “你兄弟二人倒是長得相像!”


    韓青打量了兄弟二人。


    “二郎無需多禮,自家弟兄,你家哥哥與我往來親切,來日到了淅川,多多走動,韓某必然熱情相待!”


    韓青倒也不拘著,模樣和藹,平白讓人生出好感來。


    “如此,便謝過韓使者了。”


    蘇恒說道。


    往常看張家對鷹鷲使前倨後恭,如今對自家人倒是和藹可親。


    蘇恒看了一眼哥哥,心下便明白大半。


    這位韓使者,恐怕在哥哥手裏拿了不少好處啊。


    “嗯?周旗官呢?”


    韓青驀地發覺,周淳與張玉樓不見了。


    蘇澄將韓青拉到一旁,低聲說道:“死了!”


    “死了?”


    韓青臉色大震。


    “你如何敢的?若是周家追查下來,你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殺啊!”


    韓青臉色漆黑,話語不由得重了幾分。


    “韓兄,您未免也太瞧得起我蘇澄了吧?我如何殺得了他!”


    蘇澄臉色無奈地說道。


    韓青這才緩過勁兒來,光憑著蘇澄的實力想殺周淳無疑是天方夜譚。


    “周旗官受那張玉樓所托,去找我家弟弟,到了羊角坳,見到那冰字神文。”


    “誰料那冰字神文久立山穀之間,吸收血食,化了意念出來。”


    “那神文也就成了法寶。”


    “我的意思是先退去,回了淅川稟報校尉或是旅帥,再來定奪......”


    “然後......”


    蘇澄的話戛然而止。


    韓青頓時便明白了:“周淳見寶起意了?”


    “周旗官一人去收那神文,搏鬥了一番,那神文不敵,誰料那神文之中還有一絲大能餘威......餘威爆發,將周旗官炸的粉碎。”


    “我等站的遠,被氣浪衝了出來,再下去看時,下方已經空無一物,唯見到了這件破碎的金縷衣!”


    蘇澄掏出碎成一片片的金縷衣,遞給韓青。


    “金縷衣都碎了!”


    韓青一怔,這可是靈器級別的法寶。


    金丹之下想破周淳的防,無異是癡人說夢。


    “說來陰差陽錯將我們給救了,韓兄,此事,罪不在我們吧?”


    蘇澄臉色複雜,喃喃說道。


    “周淳圖謀你等,自己作繭自縛,如何能怪你們?”


    “隻是,就這麽報上去,名頭不好聽,周家的麵子過不去啊?”


    “到頭來,反咬一口,來究你的罪責!”


    韓青臉色同樣五味雜陳。


    “追我的罪責?周旗官便是站在原地,我等也破不開他的防禦啊。”


    蘇澄雙手一攤,無辜至極。


    韓青聽到此話,撓了撓頭,一副麻煩至極的模樣。


    此時,蘇家門前自發來了不少鎮民,拉了一張錦帛。


    那錦帛之上寫得密密麻麻,甚至還有血印。


    韓青看去,依稀能夠看清上麵的字。


    “舍己為人...大公無私...拯黎明於水火......”


    為首之人,是一老者。


    那老者顫顫巍巍,提著錦帛走到了韓青麵前。


    “小老兒見過鷹鷲使,周旗官舍己為人,救雪鎮百姓於水火。”


    “山中受冰災久矣,莊稼不長,糧食不生,張家還借此盤剝。”


    “若非周旗官,要不了多久,大家就凍死餓死了。”


    “山裏無珍貴之物,無以聊表感激之心,大家自發在家裁了塊錦帛,寫就了一張萬民帛。


    還望使者帶回淅川,捎給旗官家人,以慰悲傷......也不負旗官在天之靈!”


    那老者說到動情處,不禁淚流滿麵。


    萬民帛,百家衣。


    韓青眼神一亮。


    淅川世家多有‘養望’之舉,旨在讓家族名聲遠揚,興旺昌盛,平日多做一些布衣施粥的善舉。


    可布再多的衣,施再多的粥,也抵不了這一副萬民帛啊。


    “老人家盡可放心,這片情誼,我一定帶到!”


    韓青接過那張錦帛,鄭重地收在了百納袋中。


    那小老兒哭咽了許久,這才帶著人緩緩離去。


    “萬民帛?嗬嗬,周淳收到了萬民帛......”


    韓青不禁輕蔑一笑。


    “有了此物,你可安心了,那周家家主速來愛聲望,這一副萬民帛怕是比金子還珍貴!”


    韓青笑出聲來。


    “周旗官此舉確實是救了上千鎮民,幫他們了了此番劫難!”


    蘇澄緩緩走到一旁說道。


    韓青臉帶異色:“你倒是豁達......”


    “君子論跡不論心,還是周旗官救了我,此番回去,蘇澄必將備下重禮,親自登門周家拜謝,將周旗官這番事跡大肆宣揚,美名盡傳!”


    蘇澄搖了搖頭,失落無比。


    “你之為人,真是讓為兄無話可說啊!”


    韓青長長籲出一口氣,拍了拍蘇澄肩膀。


    蘇澄低下頭來,未再說話。


    周淳大義鬥神文,救黎明於水火,得萬民帛,蘇澄為謝其恩,大肆宣揚,登門致謝,鬧得滿城皆知,周家即便是有心要找麻煩,也難了。


    想到此處,蘇澄緩緩籲出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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