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桑知陪同許驚月簡單的上了一柱香,便直接押著賊人上通政司去。


    這賊人做惡未遂,又並未犯下極惡之罪,桑知不好用這賊人叨擾都察院。


    通政司便足以給葉許二人定罪。


    許驚月亦步亦趨的跟在桑知身後。


    她隱隱能感覺到,桑知非要送此人去報官,是有自己的考量。


    然桑知救了她一命,她不管這事是否會影響她的名聲,也定要去作證人,替恩人完成心中所願。


    豈料她們走到通政司門口時,許令雪和許大人已經等在那裏。


    許大人看到許驚月,連忙迎上前。


    “驚月侄女兒,”許大人叫住許驚月,姿態放的很低,“我帶著這個孽女來向你賠罪了。”


    許令雪眼腫的像個核桃,交疊的掌心緊緊扣住。


    許大人暗含狠厲意味的瞪了許令雪一眼。


    許令雪身形一顫。


    她小心的邁開步子,撲通一聲對著許驚月跪下。


    動作幅度之大,牽動了她身上的傷口。


    許令雪倒抽一口涼氣。


    昨晚她連夜叩開了許家大門,將父親從睡夢中叫醒,心驚膽戰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果不其然,父親雷霆大怒,抄起家法就將她打了一頓。


    許令雪嘴角牽起一抹苦澀。


    現在她的身上青青紫紫,沒有一塊好肉。


    許令雪跪在地上,不斷地衝許驚月磕頭。


    “堂姐,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千萬不要去報官,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鬼迷心竅.......”


    “我就是太嫉妒你了,才一時做下了錯事......”


    許令雪眼淚從眼角滑落。


    “求求你了......”


    許驚月也並非木偶人,全無感情,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妹。


    此刻看著她這般卑躬屈膝的跪在地上,許驚月心中難免泛起波瀾。


    隻是......


    對他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昨夜若非桑知姑娘出手相助。


    她現在已經被這賊人糟蹋了,更大的可能抹脖子自戕了。


    她這堂妹可會對著她的屍身流下今日這麽多的淚水?


    許驚月嘲諷的笑了笑。


    小叔現在帶著堂妹跪在他麵前求情,又有幾分是真心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不過是出於恐懼罷了。


    許驚月抿了抿唇,堅定道。


    “不行,這件事情一定要交由官府來評判。”


    許大人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貓,攔住她道。


    “驚月侄女!為何一定要去官府呢?有什麽事情咱們回家中去說,我們可以動用族法,如果你還不滿意,我便直接將這孽女逐出家門!”


    許大人苦口婆心的勸說。


    “或者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盡管提,即便是想要了這孽女的命也可以,你將她帶回去隨你處置!”


    許大人見許令雪並無退意,近乎破防的大喊。


    “就算你不考慮自己的名聲,也要考慮中姐妹的婚嫁之事吧!若是許令雪帶上罪名,你的其他姐妹又該如何自處?你難道想讓他們老死閨中嗎?驚月侄女,你不能太自私!”


    許驚月的腳步頓住。


    她發現自己似乎從未認識過自己的小叔。


    許驚月用一種全然陌生又驚愕的眼神打量著許大人。


    一個能夠將自己親生女兒性命隨意拋棄的人,會在意族中其他女眷的婚嫁之事嗎?


    許驚月周身漫上一股哀傷,悲痛開口。


    “你是想說,若令雪堂姐帶上罪名,你在朝堂該如何自處?日後晉升是否順暢?官途是否會一如往常的亨通吧?”


    “真虛偽,”許令雪扯了扯嘴角,“你若是實話實說,我還能覺得你坦蕩些。”


    許大人被許驚月戳中心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惱羞成怒,指著許驚月罵道:“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我體諒你受到驚嚇,你卻如此頂撞長輩!你卸下不是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嗎?非要去報官作甚!多此一舉!無事生非!”


    許驚月冷哼一聲。


    “我頂撞長輩?小叔昨夜肯定沒有將此事告知我父親吧,想必你心裏清楚,他肯定會支持我報官。”


    “我父親算不算你長輩?需要我去將他請過來嗎?”


    就在這時,門內走出一位衙役,大聲喝道:“大清早,何事堵在喧嘩?”


    眾人皆看向這位衙役,許大人瞬間變了臉色,忙不迭地表明身份?


    那衙役聽後,皺著眉頭看了看眾人。


    許大人身有官威,身份造不得假,沒人敢在天子腳下冒充四品官員。


    況且他剛剛在門內就聽見了個大概。


    說是家事也不是家事,眼前男人的官位又不低。


    衙役做不了主,連忙跑進去稟告自家大人。


    不多時,那衙役跟著一位大人走了出來。這位大人正是通政司的左通正陳坦。


    許大人看到此人麵孔,心中微微安定。


    陳大人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許驚月身上,問道:“姑娘,可是你來報案?”


    許驚月剛要點頭,許大人急忙說道:“陳大人,這不過是一場誤會,家中晚輩間的些許摩擦,不必勞煩大人了。”


    陳大人點點頭:“既然如此,那.......”


    許驚月深吸一口氣,連忙道:“大人,民女前來報案,昨夜有人意圖加害於我,證據確鑿,雖幸得救助未釀成大錯,但其背後定然有人指使!國法不容輕犯,還請大人明斷!”


    許大人一聽,臉色更加難看,正要說話。


    陳通正抬手製止了他,給了他一個眼神“許大人,外麵人多口雜,請進來再說。”


    許驚月見此人這種態度,眼皮一跳,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


    她們隻得隨著衙役進入衙門。


    許大人氣定神閑的走在後麵,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


    這位陳大人,他不僅認識,而且還關係匪淺啊!


    想必今日之事,可以輕鬆解決了!


    陳通正並未將眾人帶上公堂,反而將幾人帶進了偏廳,目光嚴肅地審視了桑知和許驚月,而後沉沉開口。


    “方才的事我已聽得明了,不過是家中姐妹的一場誤會,這歹人我便扣下,定會按照律法處置。”


    “然除卻國法,亦有人情,方才能彰顯正義,”他對許驚月道:“你現在安然無事站在這裏,又何苦斤斤計較,非要把家中親人逼上絕路,回去吧,本官可以當你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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