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師傅跟聖上關係如此密切,明顯是向陛下托付了什麽事,那桑知相信師傅定然不會害自己。


    既然聖上要試探她的能力,她定然不再藏著掖著,如此也不算給師傅丟人。


    皇帝沒有說話,就靜靜的立在原地看著桑知,


    桑知環視周圍,目光越過皇帝,落在他身後的花上。


    一朵朵月季嬌豔欲滴,花瓣層層疊疊,它們簇擁在一起,在凋敝的寒冬中格外耀眼。


    隻是月季......乃秋季花朵,能在冬季讓它這般盛放,想必背後的人費了很大的心力。


    皇帝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側身,開口道:“怎麽,喜歡朕這禦花園中的花?臨了朕可讓人拿兩盆送與你。”


    桑知微微搖頭回道:“這花上麵的氣息渾濁不淨,彌漫著一股血氣,陛下可以派人去查一查,種這月季的匠人,可否害過人?”


    這些月季看著生機勃勃,但不僅沒有半分生機,還彌漫著一股死氣。


    皇帝微微一怔,隨即麵色閃過幾分憤怒。


    往年禦花園也是一片蕭條景色,今年能有這般罕見的景色,還歸功於奉宸苑的一個小太監。


    他不知怎麽琢磨出了冬季盛放的月季,進獻給宮內,還得了他還一番獎賞。


    皇帝當即不虞道:“你是說,給朕種花之人害死了人?豈有此理,當真是狗膽包天!周單!快去將那小太監給朕帶來!居然敢在宮中枉顧人命,真是不把律法放在眼裏!”


    他知道,這進獻月季的小太監乃是有意討好他。


    對此,他亦能理解,亦不抵觸。


    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即便身份低微,又有誰不想為自己爭取一番?


    況且,唯有心懷出人頭地之念,方能更加盡心盡力地做事。


    故而當這小太監捧著月季在門外求見時,他並未責令侍衛追究其莽撞之過,反而準許其攜花入內。


    冬日裏的幾盆花罷了,並不是什麽稀罕物。


    雖然難得,但還真入不得他的眼。


    但那日小太監跪在地上,衣衫破舊,一雙手生出了凍瘡,一看便是在宮中受盡排擠欺淩。


    雖滿臉驚懼,但一雙眸子亮的驚人,帶著不甘與野心,說出了奉宸苑許多陳規舊製,很有見識和想法。


    他難得生出幾分憐憫,也欣賞想攀爬、敢攀爬的人,於是便賞賜了小太監一些財物,還晉升了他的品階,做了一個小主事。


    可若對方為了攀附他,生出歪門邪道的心思,從而手上沾了人命,那就另當別論了。


    桑知淡淡瞥了皇上幾眼,沒有說話。


    方才一番談話,她就發覺皇上心思頗為縝密。


    而其中一朵月季的根莖上,沾染了淡淡的血跡。


    她剛到時,皇帝就站在一旁近距離的觀賞,她就不信皇帝沒看到。


    隻怕是心中早就有所懷疑,正好借機試探她罷了。


    真是老狐狸。


    桑知默默想。


    ......


    天子發怒,侍衛不敢怠慢,飛快的跑去拿人。


    不多時,那小太監就被帶到了跟前。


    小太監不知發生何事,隻瞧見皇帝一臉怒容,便瑟瑟發抖,一句話都不敢說,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桑知目光掃過去。


    小太監身側並無鬼魂,隻是身上氣息不淨。


    “大膽奴才,你從實招來,你送來的月季究竟是不是你種的?還是你搶了誰人的功勞?你是不是還將種月季的人給殺害了?!”皇帝怒喝道。


    居然敢騙到他頭上,真是膽大包天!


    虧他還對這小太監心存提點之意。


    小太監嚇得連連磕頭,哭喊道:“陛下冤枉啊,這花真是奴才所種,奴才就是想討陛下歡心,絕對做不出強搶他人功勞這種事!奴才連隻雞都不敢殺,就更別提害人性命了!陛下明鑒啊!”


    桑知拿起那盆根莖帶血的月季,走到小太監身前:“那這血跡從何而來?”


    小太監心中一驚,戰戰兢兢的看了桑知一眼,小心地回答:“姑娘有所不知,這月季喜葷,培育的時候需要往它的土壤裏埋上一些肥肉魚腸之類的東西,這些肉類腐化在土壤中腐化,就跟肥料一樣,這般月季才能枝繁葉茂,花開爆盆。”


    皇帝聽後,臉色稍緩。


    前兩日他便發現這盆月季不對勁,也發覺這土壤的顏色總比其他的要深,隻不過這事說大不大,他忙於政務還未曾來得及探查。


    正好容與的徒弟來了,他也想看看桑知是否對得起容與的教導。


    皇帝微微掃過桑知:“看樣子你這小丫頭,功夫還是不到家啊,不如你師父。”


    桑知並未氣惱,問了小太監將花獻給陛下的日子,又看了看小太監的麵相,低頭仔細卜算起來。


    “卦象逢虛,臨玄武動......想必是原本種出這花的平白受到了強奪之災,用象隱於劫象之下,屬性為陰,花衰而生機盡失,應當是搶奪這花時,你們二人發生了爭奪,你將種出這花的人殺害,他正巧死在了這花麵前,因此他的哀傷與憤怒凝聚於花瓣之上,損了花魂,隻不過他的魂魄並未曾跟著你......他應該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跟你產生了因果......故而哪怕他因你而死,卻因從前的罪孽,無法糾纏你......”


    桑知一邊推算,一邊猜測這其中的經過。


    皇帝聽的懵懵懂懂。


    桑知想了想道:“這人應當在宮中對你多有為難,而他技巧嫻熟,不知如何培育出冬季月季,想要稟告聖上邀功,而你發現後,想起往昔的舊仇,怒上心頭,見不過欺辱自己的人日後風光,而後你們發生爭執,你殺害了他......而且你應該相當恨他,不然為何要將他的肉割下來,埋在這月季下?”


    “我雖猜不出你們二人之間有什麽舊仇,但方才這些我算的可對?還是需要我將東西挖出來,讓仵作來看看這是魚腸還是人肉。”


    桑知看著小太監的眼睛,平靜的問道。


    皇帝怒目而視,冷冷的瞥向身側侍衛。


    侍衛瞬間拔刀,架在小太監的脖子上。


    “大膽刁奴!你還不說實話?信不信朕誅你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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