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看著梅氏,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故意湊到梅氏身邊,調笑道:“咦?繡花的人居然是我的母親嗎?怎麽今日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見她掉金豆子呀。”


    梅氏放下手中繡品,假意拍她一下,笑道:“臭丫頭,淨取笑我。”


    梅氏拉著桑知在身邊坐下。


    “方才林氏還來故意惡心我呢,她帶來幾個侯府家中的女眷,拿大嫂的身份壓我,讓我同她一起去許家下聘,”梅氏撇撇嘴,對林氏的行徑異常不齒。


    “不過說來也是奇了,若是從前,我肯定就打碎了牙往肚裏咽,不情不願的跟她一起去許家賠笑了,等晚上回了家,再一個人偷偷的抹眼淚,可是這次,那些懟人的話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己就從嘴裏說出來了。”


    桑知捂著嘴偷笑。


    梅氏激動的一拍大腿:“真是舒爽,你是沒看見,林氏吃癟的樣子,我都沒想到,說話能讓人這麽快活。”


    梅氏頓覺自己從前的那些日子都白活了。


    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動不動就掉眼淚,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難堪。


    這一切多虧了女兒。


    若是沒女兒......她現在估計已經窩囊的將葉清彥記在名下,每天抱著癱瘓在床的兒子哭了。


    梅氏目光充滿溫情,又帶著一絲堅定。


    女兒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這麽多,又是替她撐腰,又是給兒子治療腿疾的,她也不能拖女兒的後腿。


    她是母親,女兒才應該是應該被照顧的那個。


    她要擔負起做母親的職責,為女兒遮風擋雨。


    桌子上放著老夫人遣人送來的書信,上麵提及她已經禮完佛,過兩日便啟程回府。


    梅氏知道,這是警示,也是敲打。


    但是這一次,老夫人的如意算盤定然是要落空了。


    再想讓她交出管家權?做夢!


    梅氏嘴角牽出一抹微笑:“餓不餓,昨兒廚房新換了一批下人,做的糕點別有一番風味。”


    桑知見母親心境通透,便放下心。


    她搖搖頭,表示回房中還有事,而後帶著身邊的女鬼一道回屋了。


    讓丫鬟備下筆墨紙硯,桑知坐在書案前摩拳擦掌,興致勃勃的開始寫寫畫畫。


    不知不覺,幾炷香過去。


    桑知堪堪落了筆。


    方才一直站在旁側的女鬼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這......這、大師畫的這是什麽呀?


    怎的這般駭人。


    即便女鬼已經死過一回了,也難免有些害怕。


    桑知細心的將其裁剪好,裝訂成小畫冊。


    她轉頭對女鬼道:“這些東西你可都看清楚了?”


    女鬼點頭如搗蒜。


    “你沒事多看看,照著這畫冊上的學。”桑知將畫冊攤開,方便她看的更清楚。


    女鬼神情怔愣,過了一會兒問道:“大師,這就是改造嗎?”


    桑知點點頭。


    女鬼雖然有些猶豫,仍答應下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梅氏帶著一雙兒女等了又等,始終不見葉錚回來。


    三人便先用了晚膳。


    待天色徹底暗下來,桑知靠在軟榻上看了一會書。


    突的,門外響起細微的敲門聲。


    “知兒,你睡了嗎?”


    桑知聞聲,起身推開屋門。


    葉錚裹著一身寒氣進了門。


    桑知遞給他一杯熱茶:“父親這是剛回來?”


    父親周身寒氣深重,風塵仆仆的,衣裳上還帶著些泥巴,一雙大手的指節凍得通紅,不知今日去幹了什麽。


    葉錚點點頭。


    他見天完全黑了,害怕耽誤女兒休息,故而一進門連衣服都顧不得換,急匆匆來尋桑知了。


    葉錚一雙手已然凍得麻木,差點沒接住茶盞。


    他捧在手心暖了暖,而後一飲而盡:“今日禮部有些事耽擱了。”


    桑知沒說話,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銀針和紙人,開始幫父親驅逐邪氣。


    銀針刺入皮膚。


    等待邪氣盤繞上紙人的功夫,桑知有一搭沒一搭和父親閑聊。


    “父親今日這是幹什麽了?”桑知瞥了一眼父親髒兮兮的外衣。


    葉錚輕微皺了皺眉:“種了幾棵樹......”


    說起這事他也覺得奇怪。


    今日上午好端端的,王大人突然就有事回家了。


    下午再來上值時,臉上便厚厚的包了一層紗布,說被野貓抓了一下。


    脾氣也跟吃了炮仗一樣,怪異的很,逮著他就一頓責罵。


    往常不過是讓他多幹一些活兒,可今日下午他非說院子空空的,讓他種了一下午的樹。


    種完之後他又說樹種的不好,讓他挖出來,明日給他重新種上花。


    寒冬臘月,上哪裏去給他買花苗。


    這般赤裸的為難他看的清楚,卻又無可奈何。


    他忍了又忍,才沒讓自己的拳頭落在王振江臉上。


    他從兵部調任已經惹陛下不喜了,若是因毆打王振江再被參一本,就可以直接脫了官服滾蛋了。


    葉錚不想讓女兒擔心,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桑知隻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便篤定道:“是王振江為難你的吧。”


    種樹種花,那是匠人幹的活兒。


    說破天也輪不到父親頭上。


    一定是王振江拿父親撒氣呢。


    葉錚大驚,愣愣的點點頭。


    不過隻一瞬,他就將張大的嘴給閉上了。


    女兒能力不凡,卜算相麵無一不精。


    現在就算女兒讓他太奶跟他說幾句話,他都不會太意外。


    葉錚心想,他要適應女兒的優秀,要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不能在女兒麵前太丟份兒。


    桑知掃了女鬼一眼,女鬼立刻福至心靈的點點頭。


    “沒事,他很快便沒有機會為難你了。”桑知衝父親溫和一笑。


    又剔除掉些許黑氣,桑知送走父親。


    坐在桌前,桑知淡淡道:“這些年王振江吃住皆花費馮府的銀錢,他自己的俸祿都攢起來了吧。”


    女鬼點點頭。


    “你女兒一個孤女,沒點銀錢傍身怎麽能行,你一會兒托夢,讓她走的時候將王振江攢的俸祿都帶走,馮小姐嫁妝裏的東西,你們不要動,留著還給人家。”桑知囑咐道。


    王振江吃馮府的,用馮府的,少說也能攢下來幾百兩。


    馮小姐的嫁妝,王振江能如數歸還。


    至於欠下的其他錢,那就是王振江該跟官府說的了。


    “我女兒跑了,王振江不會報官去抓她吧……”女鬼擔憂道。


    “這你放心,明日我托人給榮夫人帶封信,便能讓王振江自顧不暇,你女兒可放心離去。”桑知認真道,“且待他失勢後,案籍纏身,你家族人隻恨不得跟他劃清界限,不會追究你女兒去處。”


    這下女鬼徹底安了心。


    桑知一揮手,她便飄了出去,落在京城的某個小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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