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興繡坊的這個小夥計約摸二十出頭,眉宇間很是正氣。


    他真心相勸:“若是幾年前春麗東家經營,我肯定建議你去他家看看,畢竟每家繡品樣式風格不一樣,選一個最心儀的是最好的。”


    “不過現在他們換了東家,這個人品性極差,小姐你要的貨數量大,我害怕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桑知蹙眉問道:“現在這個東家怎麽不行了?”


    小夥計歎了口氣:“這是我們這一條街人盡皆知的事了,告訴你也無妨。”


    “原來的東家身體不好,早早便死了,現在的東家是她的小叔子,叫石全,不僅好賭成性,而且特別狼心狗肺。”


    提到這人,小夥計撇撇嘴,似乎說出這人的名字都嫌髒。


    他壓低聲音:“他是趁春麗東家剛死,趁機霸占了她的產業。緊接著他就做主,把侄女兒嫁給人做妾室了,連帶著也不讓他侄子讀書,安排讓他幹一些又苦又累的活,那麽小的孩子,看著就讓人心疼!”


    “春麗東家原來多好一個人啊,怎麽碰上這種狼心狗肺的小叔子!”


    “英兒——”


    麗娘爆出一聲悲鳴。


    她的女兒居然被她賣給人做妾了?


    她的英兒!


    他怎麽能?!他怎麽敢?!


    她對他那麽好!掏心掏肺的養育他!甚至因為他沒了自己的丈夫!


    他居然這麽對待她的一雙兒女!


    麗娘的魂魄顏色逐漸發深,幾乎快要生出怨氣。


    桑知輕輕按住荷包,安撫道:“你現在這麽虛弱,就算生出怨氣,也沒辦法奈他如何,最後還落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你冷靜下來,我想想辦法。”


    桑知莫名其妙的開口說話,將一旁的小夥計嚇了一跳,扭頭左右看看,狐疑的不好離開。


    桑知抬起頭又問:“他做出喪盡天良的事,周圍人盡皆知,就無人報官嗎?”


    “周圍人誰敢說什麽呀,他說這是他哥哥的產業,可他哥哥死生不知,春麗東家亡故,唯一的兒子才剛七歲,他替侄子看管產業,就是官府都無可指摘。”


    “時間一長,他將店鋪的人手都換成自己的,就是現在,他將產業都快敗光了,他侄子雖長大了,但是也不敢反抗。”


    桑知眉頭擰成一團,問道:“這是為何?”


    麗娘的兒子可以報官,讓石全將家產的管理權還給他呀。


    “他將他侄女賣給他熟識的一個人了,他威脅他侄子,揚言他若敢報官,就把他姐姐賣去青樓。”


    麗娘氣的渾身發抖,恨不得將石全的心扒開,看看是不是爛的!臭的!


    桑知眼看快要控製不住麗娘,連忙告別小夥計,走出店鋪。


    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站定,桑知對麗娘道:“此事要解決不難,關鍵在於先救出你女兒,你兒子就有底氣報官,我想了個法子,你且聽聽。”


    麗娘聽了之後,竭力控製住心中的怨氣。


    “大師,謝謝您,您的恩德,麗娘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


    桑知擺擺手,她不圖回報,隻求對得起自己的心。


    這石全幹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她不出手相助,都平息不了她心中的怒氣!


    石全在哪裏賭博並不難打聽,桑知問出賭坊的名字後,直接找上了賭坊的老板。


    賭場老板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大漢,身形高大,一臉江湖氣。


    他聽完桑知的話,眯了眯眼,道:“石公子是我們這裏的老主顧了,況且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我做局騙他,對我有什麽好處。”


    桑知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不算多,勉強算作辛苦費。


    她看了眼賭坊老板的麵相,自信的笑了:“你是好人,我相信你會同意的。”


    “石全此等豬狗不如的人,他的錢上沾的都是麗娘的血,賭坊不幹淨的事並不算少,從前你不會主動去管,但現在我找上你,隻是抬抬手的事,你不是冷心冷情的人。”


    賭坊老板目如鳳凰,雖麵帶凶氣,但仍是忠肝義膽的俠義之士。


    男人盯著桑知,驀的笑了,一拍桌子道:“好,你這個小妮子有膽量,我幫你這一次!”


    當天下午,石全在賭坊輸到了晚上,欠下了一筆把春麗繡坊賣掉都還不起的錢。


    賭坊老板帶著人,惡狠狠的帶著人將石全打了一頓,讓他滾回去籌錢。


    晚上,石全將賬上的現銀收拾出來,準備跑路。


    被等在門口的賭坊眼線蒙住頭又打了一頓,連牙齒都打掉兩顆,直接將他包袱裏的金銀細軟全搶走了。


    石全躺在地上,吐了口血,捂著頭破血流的腦袋,踉蹌的跑回屋。


    第二天一早,他就張羅著要將春麗繡坊賣掉,但繡坊規格不算小,一時間沒有能拿出這麽多現錢的人。


    賭坊的人天天問候石全,下手越來越狠,石全每天都鼻青臉腫的,耳朵嗡嗡的耳鳴,聽不清東西。


    桑知又給了賭坊老板一筆辛苦費,讓他帶著人找上麗娘女兒嫁人的那戶人家。


    賭坊的人將他家砸了個稀巴爛。


    “讓你家小妾替她小叔還錢!若是還不上,你就替她還!反正你們是一家人!”


    那人嚇的肝膽俱裂,連忙找上石全。


    石全已經自顧不暇,每天戰戰兢兢的,此刻麵對曾經一起吃喝的狐朋狗友,完全無心應付。


    一把將他推倒在地:“現在你來怪我?當時讓你娶她你怎麽不怪我?不讓你給彩禮你怎麽不怪我?拿我家嫁妝的時候你怎麽不怪我?”


    “她是我侄女,是你小妾,我還算得上是你嶽叔父呢,老子可是你長輩,你替老子還錢,天經地義!”


    “好!你無情,別怪我無義!回去我就休了這個小蹄子!看你還怎麽拿捏你侄子!”


    石全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此刻哪裏經得住激,當即道:“去你媽的,你要休便休,關我屁事,老子馬上就要把春麗坊賣了,還用的上你?”


    當天,麗娘女兒拿著一紙休書,孤零零的被扔出家門。


    桑知和麗娘兒子等在門外,將她接回了家。


    麗娘兒子一紙訴狀,將石全霸占家產的惡事告上官府。


    這麽多年,石全惡名昭著,鄰裏街坊都對他做下的事一清二楚,證據確鑿,很快便結了案,石全被責以杖打三十,流放三千裏。


    麗娘女兒接手了家業,兒子繼續回學堂讀書。


    桑知將麗娘超度之前,還讓她給兒女托了個夢,麗娘這才放心的去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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