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見蕭以成流露出悔意,也並未打算過分為難他。


    何況,蕭以成確實有一點沒說錯。


    那就是,沒有功德護體,她活不了多久。


    桑知出生起便開了天眼,帶著大功德降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但三歲那年,護體的功德突然消失,周遭的陰魂不斷侵蝕著她的身體,致使她越發虛弱,甚至瀕臨死亡。


    若不是遇到師父,她活不過五歲。


    這些年她除了貼身佩戴各種護身的符籙,還需要超度鬼魂、多行善事,靠著積累的功德,才能多活上些時日。


    這麽一看...督察院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聽聞督察院辦的都是尋常衙門解決不了的案子。


    複雜的案子會牽扯龐大的因果,或許能得到不同尋常的功德,這樣她就不必為了活命到處奔波。


    最重要的是,她還能抽出時間,尋找她丟掉的功德。


    隻是……她還需要再試探一番。


    若他方才所言,是出於一己私欲,衝動說出就罷了。


    可蕭以成乃天子近臣,身份特殊,若身後有皇家指使,她便不能貿然與之為伍。


    畢竟皇家之命數與天下相連,她不能隨意推測,否則容易遭到反噬,影響壽命。


    桑知輕笑一聲,決定試探一下。


    “我師父擔心我能力太盛遭人覬覦,離世前給我一信物,言明她年輕時曾幫助過陛下一次,讓我有事便可去尋陛下。想必寫信也是為了護我最後一程。”


    桑知將一枚令牌甩在地上 ,穩穩的落在蕭以成麵前。


    “這信物我也是不敢要了,某些人受人恩惠,不說報答,怕是要將人吃幹骨頭嚼成渣呢。”


    令牌上栩栩如生的刻著一根蒼竹,仿若在迎風搖曳。


    蕭以成看清令牌上的花紋,腿軟的差點一屁股坐地上,連忙道。


    “是我、是我昏了頭,桑知姑娘,不,桑知大師您海涵呐。”


    桑知滿意的點點頭,這樣她就放心了。


    看來這事同皇上沒有關係,是蕭以成一時求子心切了。


    隻是...蕭以成這反應,倒是出乎桑知的意料。


    這令牌似乎...很重要?


    蕭以成失神的盯著地上的令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是先皇命人刻啊,梅蘭竹菊各一份,陛下當時排行老三,便得了這竹牌。


    其餘三個王爺都將此物送給王妃,做定情之物了,陛下當時說他丟了呀。


    這都是什麽皇室秘辛,他完全不想知道啊。


    這哪裏是令牌,完全就是個催命符啊!


    蕭以成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就算一輩子生不出孩子,他也不會求到桑知頭上呀!


    桑知看著這令牌,想起師傅臨終前交代的話。


    師傅勘破天機,察覺京城內出現異端,可能會致使氣運失衡。


    既如此,那她就借師傅一力,進入督察院也更方便查探。


    桑知眼角微揚,周身內斂的氣勢外放,緩緩道。


    “蕭以成,龍爭虎鬥必有一傷,屋裏綁著的那位大人睡你妾室,給你下絕根藥,跟騎在你頭上拉屎有何區別,你再生氣,一會兒還不得乖乖把人放了。他雖然德行有缺,但能力不凡,更何況官場上這種人往往混的可比你好。”


    “我未必需要你,可你一定需要我。”


    蕭以成呆呆的望著桑知,頭腦一片混沌,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的能力已不必多說,你心中清楚,眼下你唯有牢牢依靠我,才尚有一線翻身的生機。”


    “我可以進督察院幫你,隻是我有一個條件...”


    蕭以成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你拿著這令牌去說服陛下,我要一個官身,堂堂正正的進督察院做事!”


    蕭以成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今日之前,若是他聽到女子做官這些話,他會發笑。


    笑女子能力弱,眼界窄,多愁善感,容易被情緒掌控。


    而眼下,這話從桑知嘴裏說出來,他仍想笑。


    笑自己目空自大,笑自己迂腐無知。


    桑知一身奇門異術,能力比他強,又自小遊曆四方,眼界比他寬廣,遇事冷靜淡漠,比他合適官場。


    蕭以成迅速接受現實,默默地撿起令牌,小心的擦了擦,揣進懷裏。


    事已至此,不如破釜沉舟。


    此物用得好也可以是免死金牌。


    端看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和陛下心中對容與的情分了!


    蕭以成一拱手:“蕭某自當盡力一試,不知事後到何處去找大師。”


    “定遠侯府,葉錚之女。”桑知答的利落。


    蕭以成聞言猛地抬頭,難以置信道:“還當真是看不出來。”


    他原以為桑知是個孤女呢,不然哪有家人這麽狠心,將如此小的孩子送在外頭養著的。


    看來外頭傳言不虛,那葉侯爺當真是個不行的。


    事情解決,桑知揮揮手,準備離去,於是俯身背起門邊的大箱子。


    這箱子通體漆黑,足有半人高,行走時“嘩嘩”作響,像是裝著什麽散碎的東西。


    還未背穩,就被蕭以成接過。


    這箱子實在是太大了,幾乎能將她整個人壓垮,蕭以成於心不忍,上前道。


    “大師,我備馬車送你回家吧。”


    桑知愣了一下,她今日確實累了,於是並未扭捏,爽快道。


    “行。”


    桑知踢了一腳身側趴著睡覺的大黑狗。


    “走了,大黑。”


    大黑狗皮毛油光水滑,惺忪的伸了個懶腰,鼻子不滿的噴出一口熱氣,起身跟在桑知身側,尾巴悠悠的打著擺。


    蕭以成讓小廝將東西搬上馬車,回身走向桑知。


    就見她正對著一處虛無說話。


    “這箱子我專門用紅木打的,你這幾日就在裏麵呆著。我家老祖宗是有大功德的,府宅受福德蔭庇,極克邪祟之物,你若亂跑,不出三日便會魂飛魄散的。”


    說罷,那鬼魂打了個寒顫,立馬衝上馬車,飄進箱子中。


    蕭以成聽到這話,隻覺得後背一涼,話都有些說不利落。


    “大師...您還能看見那、那些東西?”


    桑知知他害怕,沒有多說,輕聲嗯了一聲。


    “哈、哈,不愧是大師,果真厲害,”蕭以成尬笑兩聲,恭維了兩句,便飛快的將桑知送上馬車, “大師慢走,有消息了我即刻上門尋您。”


    寬敞的長街上。


    矻蹬蹬的馬蹄聲響起。


    一人一狗一鬼乘著馬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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