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風關上院門回了屋,催促李文健衝涼睡覺。


    她坐在餐椅上看著林楚雲坐過的位置,眼前浮現著他看自己時的樣子。


    她沒有真正談過戀愛,那時李進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眼神看過她,這跟劉正元後來看她的眼神是相似的,專注而真摯。


    自己是什麽樣的條件她很清楚,她不會不切實際到去肖想林楚雲。


    再者,她對愛情沒有期待,有的人很容易擁有愛情擁有很多,但那不是她。


    有時候,她還是信命的。


    林楚雲太過美好,美好到勾出了她內心深處的自卑。


    她覺得,還是與他保持距離比較好。


    那之後,她盡可能不到學校裏麵去,常常都是叫李文健的同學把他叫出來,可是那小子太貪玩了,她總是在學校門口左等右等他都不出來。


    三月的雨不斷,雨天多晴天少。


    因為是周五,學校比平時早放學,因為下雨,所以學校開放讓家長進校接孩子。


    雨已經停了,地上是濕的,偶爾有零星的小雨絲,帶著些許春寒。


    辦公樓前的空地上走來一個高大挺拔氣質矜貴的男人,白襯衫黑西褲,英俊疏朗的五官散發著不近人情的冷感。


    這是林楚天第一次來到這所學校,這所學校確實很美,到處充滿活力,也難怪林楚雲當初會毫不猶豫地留在這裏工作。


    臨近傍晚,天色有點暗。


    他看見一個女生站在一棵美麗的薔薇花樹前,手裏拿著一把合著的雨傘,抬頭仰望著,靜靜地,一動也不動。


    窈窕的身姿,挺直的姿態,隻有微風吹過她背後的發尖才是動態的,和另一邊熙攘的人群仿佛是兩個世界。


    他的腦海剛出現一個念頭。


    “媽媽!”稚嫩好聽的童音自另一邊傳來。


    一個穿著白外套黑長褲運動校服背著書包長得異常可愛的小男孩從薔薇花樹邊的教學樓的樓梯上下來,跑向女生,小男孩五官精致、粉雕玉琢,充滿活力。


    女生聽見孩子的叫聲,轉過頭去。


    “媽媽,我剛才抄作業題目,遲了一會兒。”


    女生摸摸小男孩的頭,牽著他的小手輕聲說:“我們走吧。”


    他回頭,卻看見和他外表一樣的林楚雲正定定地看著那對母子的背影出神。


    他問:“那是你學生?”


    林楚雲收回視線,點了點頭:“是我的遊泳隊裏年紀最小的隊員。”


    四月初,一連幾天都下著小雨。


    又是一個周五,李若風因為有事情要做遲了去學校,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走了。


    她上樓找李文健,一個正拿著地拖在拖地的男生告訴她,說李文健去了操場訓練。


    下了樓梯便看見被雨水濕潤的薔薇花樹,靜靜地立在高台之上,層層疊疊的綠葉之間聳著許許多多的小花苞,中間點綴著稀疏的紅粉色的花朵兒,清新動人的美麗。


    她打著小花傘走下那浸潤著雨水的寬廣的大理石台階。


    這把偏紅色的小花傘是早前和李文健逛超市的時候買的,上麵是玫瑰的花紋,但是下大雨的時候傘柱頂上會漏水。


    李文健每次都笑她買了一把華而不實的雨傘。下大雨不適合用,像這種毛毛雨的天氣卻是可以的。


    訓練早已經結束,李文健正在籃球場上打籃球,看見她跑過來叫了她一聲又跑回去了。


    李若風站在體育室外麵的台階上,看著那細細的柔柔密密的雨絲,伸長手臂去接觸那清涼柔軟的觸感。


    空曠的操場上濕濕潤潤,卻並沒有積水,有兩三個男生在打籃球,雨絲並沒有阻擋他們的興致。


    李文健時不時回頭看她,他穿著白衣黑褲的長袖尼龍運動校服。


    白外套裏麵是一件棉質的米白色長袖裏衣,領口一圈小小的彩色英文字母,從外套拉鏈口露出來,非常好看;黑色的運動長褲,有型的運動鞋,加上他的動作姿態,活力十足。


    李若風前幾天才給他剪了小寸頭,他的頭發像她,非常濃密,又細又柔。


    他從出生起就一直是李若風給他剪頭發,在他嬰兒和幼兒時期,她總是等他睡著了再給他剪,大了些以後就坐著剪了。


    他的頭形很好,額頭也長得非常好看,臉形五官極其漂亮,皮膚極細嫰完美。


    李文健已經長了兩大半顆非常漂亮的門牙,又大又白又整齊。


    他的乳牙也是又白又整齊的,沒有一顆蛀牙。


    李若風從他六個月長了兩顆下門牙開始,天天晚上都拿個軟毛的小牙刷輕輕給他刷幹淨,那時不用牙膏。


    直到後來他幾歲教會了他刷牙,母子兩個便每晚都在晚飯後一起蹲在衛浴間刷牙,這樣她可以看他刷牙的方法是否正確,讓他漸漸養成了好習慣。


    他中午在學校也帶了個小牙刷刷完牙才睡覺的。


    李文健從換第一顆乳牙開始,幾乎每一顆乳牙都是他自己拔的,有時候他用不了那麽大力,李若風就叫他把牙齒慢慢搖鬆了再拔。


    他自己能感覺到哪顆牙齒要掉。


    有時有一兩顆最後一步才叫李若風幫他拔下來。


    操場上似籠著一方白色的輕紗,細細的小雨絲落在他的頭上,停留在了他濃密的小短發的發尖之間,那完美無瑕的小臉蛋染了清潤的濕氣,靈動可愛極了。


    他張開雙臂向李若風跑去,臉上是愉快的笑容,鮮紅的小嘴微張,露出兩半顆潔白漂亮的上門牙。


    李若風拿著手機把他這個樣子拍了張照片。


    她看著照片,果然一如她眼見的美好!


    照片裏還有另外的兩個孩子,遠處一個影子小的是高年級的男生,穿著短袖的白色校服上衣,他剛才一直在打籃球。


    李文健背後幾米外是一個圓頭圓腦的男生,他正看著他們兩個,眼裏不知是羨慕還是憂鬱。


    李若風知道他,他是周宸,比李文健高一年級。


    每次李若風和李文健在操場玩的時候他都在那裏,他經常在他們身邊,看著她給李文健拍照,臉上總是露出羨慕的表情,有時也看著她。


    他總是在操場,總是很晚才離開。


    他也是剪的寸頭,腦袋上有一道很長的疤痕,疤痕上麵沒有頭發。


    有次李若風問他叫什麽名字,他便打開書包拿作業本給她看。李若風問他是不是寄宿生,他說不是;她又問他為什麽總是那麽晚還不回家,他說他爸爸要下了班才能來接他。


    她問他:“你媽媽呢?”


    他說他沒有媽媽。李若風沒有再往下問,她也給他拍照,拍了還給他看。周宸說他有qq號,寫了給李若風,他說他很少上qq。


    李若風看著照片裏那憂鬱的眼神,心裏難言的難過。


    她打著傘走到跑道上。


    而後她舉起雨傘,仰著頭迎著那漸漸變得細密的小雨絲。


    天色還有些亮,她今天穿著黑色的牛仔長褲,白色的短袖t恤,一件卡通小圖案的長袖薄外套,袖口的鈕扣開著,往上卷起寬鬆的袖口,露出纖長白嫩的小臂。


    一頭柔軟的秀發往後垂落,仰著潔淨的小臉,輪廓極美。


    她微閉著雙眼,感受到雨絲落在她若淺月般弧度的睫毛上。


    “媽媽好美,我好愛媽媽!”驀然,李文健抱在她纖細的腰上,下巴貼著她,仰著完美的小臉看著她。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子裏異常的清明,卻帶著清淺的潤澤,她摸了摸李文健的頭,濕氣更重。


    她清清淡淡地說:“我們回家吧。”


    林楚雲凝望著跑道上那對母子,不由想起他第一次遇見她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大雨天,她站在薔薇花樹前的廊簷下,麵對著外麵的雨,伸長著纖長的手臂去接灑落下來的雨水。


    她的手心曲起了好看的弧度,清透的水珠從她那骨節分明的白皙的手指縫裏往下落,她掬著雨水掌心往下一翻,雨便打在她的手背上,濺起細白的水霧,煞是好看。


    她反複玩弄著雨水,自成一趣。


    他的視線從她的手移至她的側臉上,那輪廓分明的線條弧度極美。


    耳朵上部和前額的頭發束在頭頂後方,與腦後的頭發一起垂在肩背,貼著細白的頸子,發絲自然的光澤若隱若現,額前漏出幾縷短短的俏皮的小發絲。


    她衣著簡單,上身是白色的t恤,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長度至膝蓋上方的短褲,兩條筆直的腿勻稱纖長,線條緊實流暢,皮膚細嫩。


    她的腰身纖細,身姿挺立,隻站在那裏,便給人清麗出塵的感覺。


    似察覺到旁人的注視,她隨意轉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淺淺的眼底黑白甚是分明。


    他從沒見過那樣的眼睛,極至白的眼白帶著透明感,黑色的部分又仿若至純至黑的完美的寶石。


    然而她的眼神卻是淡漠的。


    仿佛是被打擾了興致般,她沒有再逗留,而是朝著走廊的另一邊離去。


    林楚雲再次見到她時就是那次在體校的遊泳選拔賽上。


    四月的毛毛雨柔軟而綿長,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沒有上前,隻是遠遠地目送著他們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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