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李若風在睡夢中被驚醒。


    “哭包風!哭包風!……”


    黎愛福叫她的語氣永遠都是又衝又狠的,早已經刻進了她的腦子裏。


    那叫聲從她房間窗外的樓下直傳上來,響徹了整個小區。


    李文健也被吵醒了,他穿著睡衣就跑進了李若風的房間叫她:“媽媽。”


    他的神色有點緊張,像是怕壞人突然要來抓走他媽媽。


    他也聽出是外婆的聲音,他倒不是怕黎愛福,隻是那聲音在這樣寧靜的清晨裏太過突兀,他一時還沒適應過來。


    小小年紀也能感覺得到,外婆不喜歡媽媽,並且對她不好。


    樓下的聲音仍然在喊叫著,不耐煩地叫得更大聲了。


    李文健站在床邊,小胸口繃得直直的,他神色肅穆地說:“李若風,你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李若風坐了起來,把他拉進了被窩裏,他的小手涼涼的,她給他蓋好了被子,輕柔地撫摸著他的小臉,安慰道:“沒事,外婆找我談點事,我下樓一會兒,你好好睡,我很快就回來。”


    李文健拉著她的手,目光堅定:“那我等你回來再睡。”


    李若風笑了下:“不用,我隻是下樓跟外婆說幾句話,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你閉上眼睛,一會就睡著了。”


    說著她便快速去衛浴間換了衣服,匆忙跑下樓去,她不想擾攘到鄰居。


    她打開樓下的大門,就看見黎愛福站在前麵等著她,仿佛預料到她一定會下樓來。


    電話打不到,平常過來甚至都沒門進,想到這套房,又想著那似是而非的一百萬,這些天她是坐臥不安,渾身不是滋味,故而一大早就坐了早班車過來。


    “什麽事?”李若風淡聲問。


    “哭包風,既然這套房你不肯加上阿宏的名字,那你就把那一百萬還回來。”黎愛福直接開門見山。


    李若風麵無表情:“我沒錢。”


    黎愛福也不客氣:“我不管你賣房也好,抵押也好,總之你要把一百萬還給我。”


    李若風直直地說:“我不會賣房,也不會抵押。”


    她死豬不怕開水燙,也不跟她生氣,始終淡淡然。


    黎愛福對她這種態度一時之間也無計可施,她的腦子並不靈活,平常對付李若風的話都是提前想好了的,這一時半會她也沒了辦法。


    她隻得說:“總之這筆錢你一定要還給我。”


    李若風並不答話,她轉身去開門上樓。


    黎愛福看著李若風的側臉,很不甘心,這死丫頭從小她要她做什麽她都不敢拒絕的,現在居然敢給她甩臉,膽子越發大了。


    李若風不笑的時候,側臉是很清冷的,黎愛福越發覺得她不受掌控了。


    李若風回了家,剛關好門就聽見李文健在叫她。


    她走到房門看,李文健坐在床頭上,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舒了口氣,把不良情緒拋到腦後,語聲平和:“你看,我說一會就回來,你還不快睡覺。我要去市場買菜,你睡醒了自己吃早餐。”


    “我和你一起去。”


    “現在還早,你在家中午又不睡午覺,下午上鋼琴課會沒精神。你乖乖睡覺,我買完東西就回來。”


    實則是她覺得有些疲倦,隻想早早買完菜回來,帶上他多少有些不方便。


    “哦,李若風,你不要被壞人抓走了。”李文健說著就躺回了被窩裏。


    中午她在廚房做飯,李文健叫她:“媽媽,魏白哥哥找你。”


    她早前開了電腦,間隙中會抽空看看貨。


    她走到電腦前便看見了視頻裏的魏白,他正半躺在床上,穿著白襯衫黑長褲,胸口的扣子散開,挽著衣袖,懷裏抱著吉他,看見她過來正衝她笑。


    魏白比她小五歲,老家在安徽,現如今在上海一間投資公司工作。


    李若風認識他那年,他十八歲,剛和初戀女友分手,那時的他給不了對方想要的未來。


    或許是從小經曆的事多,魏白的思想較一般人成熟。


    他是李若風在網上的唯一一個可以無話不說的朋友,她告訴了他,與李持及殷笑之間的恩怨。


    她說雖然過去了那麽多年,但她打出那些字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魏白說:“那就抵消了吧。”


    “那就抵消了吧。”他反複對她說。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她覺得不再欠著殷笑。


    她漸漸擺脫了心靈上的枷鎖。


    魏白身材高瘦,膚色很白嫰,他說李文健與他一樣,天生麗質。


    他躺靠在床上,指尖隨意撥弄著琴弦,撼人的音符隨即響起,他的身體隨著彈琴的動作恣意動著,灑脫至極。


    李若風覺得與他這樣相處輕鬆而隨意,他們無話不談,彼此間沒有秘密,隻要他問,李若風就都如實回答。


    魏白倒是沒有問起李文健的父親,隻問過她是不是單身。


    一天,她發現李文健站在衛浴間外的牆前,背對著她,有點奇怪,好像是在揮著小手打著什麽,她並沒有看見他之前做了什麽,但是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走了過去,卻看見李文健的小臉上露出憤怒的神情,那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他握緊雙拳,擰著眉頭,咬著牙說:“我至憎人罵我媽媽,至憎!”


    他甚至說這話的時候還噴出了兩點細微的口水花,短短的頭發豎了起來,整個人像一隻憤怒的小獅子,還有些粗魯。


    李若風摸摸他的小臉,她覺得莫名其妙,隻是笑著對他說:“兒子,你這樣子不帥了啊!”


    當時她沒有想到去細問他發怒的原因,就隻是單純地就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粗魯的樣子覺得奇怪,覺得好笑。


    後來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黎愛福有幾次過來罵她,李文健雖然被她叫去房間裏待著,但以他的性格,必然是有聽見的。


    天氣漸漸轉暖,李若風周五晚上便帶李文健去小屋住。


    更大的原因是,她不想被無端地煩擾。


    回去小屋的村口邊上經常有一個老婆婆在那裏擺著一擔竹箕賣點瓜和菜,有時會有一些本地的水果,李若風每次回去隻要方便拿都會幫襯一些。


    李文健把買來的東西都由他自己拿著,甚至於每次上超市也一樣。


    李文健問她:“媽媽,你為什麽每次都跟這個婆婆買菜?”


    “嗯,因為婆婆年紀大了還堅持賣菜,說明她也許生活過得不太好,但是她選擇自力更生,靠自己的雙手勞動,努力生活,也說明了她是一個有尊嚴的人。還有,婆婆的菜和果子都很新鮮,你不是也愛吃嗎?”


    李文健憨憨地笑:“是呀,媽媽。”


    周四的晚上,李若風跟李文健說,周五她有些事要做,不能很早去接他,因為周五會比平常早放學,讓他訓練完先留在操場玩,等她做完事就去接他。


    到了周五的傍晚,李文健打電話給她,顯示的是林楚雲的號碼。


    “媽媽,你不用去學校接我了,我已經回到小屋了。”


    “你怎麽回去的?”


    “林老師送我回來的。”


    “你要去練琴的……”


    “我已經練完了。”


    “林老師呢?”


    “他在廚房。”


    “媽媽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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