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風中午的時候經常留在公司裏溫習功課,也看看股票。


    她把那四萬六千元買了一隻股價2元的股票,她並不懂,隻是隨便買的,因為價低,也許還因為那隻股票的名字好聽,買了以後就忘了這回事了。


    後來陳曉麗和淩玉冰問她的時候,她再看看,那隻股票已經變成了st,股價一直跌。再後來,是因為長期虧損而下市了。


    她當那些錢打水漂了。


    李若宏一直沒有找到工作。


    李若風是真不懂李檢明和黎愛福的,他們兩人極度重男輕女,不讓她上大學她可以理解,可是他們並不缺錢,卻也不舍得出錢供李若宏上大專,她是真的不明白。


    而他們兩人分別是各自兄弟姐妹眾多的家庭中學曆最高的,他們那些兄弟姐妹都盡量讓自己的孩子多上學。特別是黎愛福,她經常說起當年她的父親是怎樣逼迫著她去上學的。


    李若宏忽然態度很好地跟李若風說話,說想跟她借四千元買一台電腦,她便把銀行卡給了他,告訴了他密碼。


    等李若風看見手機裏銀行發來的信息的時候,才知道裏麵的一萬二千元全沒了,隻剩下幾元。


    她回去問李若宏,李若宏支支吾吾地說,他原本是想著買一台四千元的電腦的,後來看見配置更高的電腦,又買了一個手機,錢就用完了。


    那是李若風所有的錢,她有點生氣他用光了錢也不跟她說一聲,不過也沒說他什麽。


    李若宏把電腦買了回來,可是他又沒錢交網絡報裝費,李若風便又給了他錢。


    李若宏買了電腦以後一次也不肯給她用,用他的話說就是:這麽私人的東西怎麽能給別人用,你會讓人看你的手機嗎?


    她的手機沒有什麽秘密,是不怕別人看的。


    她上大專後買了一部一千多元的筆記本電腦,因為學校采用網絡授課,除了考試,偶爾才要去學校。


    李若宏本來就經常用她的筆記本電腦上網。


    那之前,李若宏想和同學去首都旅遊,當時黎愛福答應了給他錢,可是真到交費的時候,黎愛福又反悔了,不肯出錢。那錢是李若風替他出的,她自己都沒去過首都呢。


    之後,李若宏自己每月交網費,黎愛福也跟著在自己房間裝了一台電腦。


    有天,黎愛福特意在李若風麵前說李若宏:“你買電腦的錢都是哭包風的,你也不讓她玩你的電腦。”


    挑撥離間是黎愛福一貫最愛使用的伎倆。


    她自己教的兒子她會不知道是怎樣的?


    李若宏語氣非常難聽:“她現在手機上網還是蹭了我的網,用的是我的資源。”


    他把“我的”兩個字說得特別重。


    他借錢是從來不想著還的,李若風也沒想要他還。


    從小她總是讓著他,護著他,可是那又怎樣?


    以後李檢明的房產都會留給他,他一輩子都不用愁,根本不需要她擔心,她該擔心的是她自己。


    很快就到了歲末,春節也即將到來。


    李若風除了夥食費再另外給了黎愛福和殷笑同樣多的不少的一筆錢,是分開給的,不然被黎愛福看見她給殷笑那麽多錢大家都不會好過。


    大年二十八,公司裏開始正式放假,這也是李若風最忙的時候,她要去花市賣花。


    事實上李若風初中的時候已經學會在情人節和春節幫人賣花了,隻是那時她沒有本錢,隻能替人家賣,但是也能掙到錢。


    有次在街上賣花的時候,被和同事逛街的黎愛福看見了,她叫了一聲:“媽。”


    黎愛福的同事問:“黎老師,這是你女兒啊?”


    黎愛福看也沒看她就和同事走了。


    那天等李若風回到家的時候,李檢明和黎愛福兩人都坐在客廳裏,麵色陰沉。


    李檢明滿臉嚴厲地看著她,如同她是一個罪人,而黎愛福則一臉鄙夷,就像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他們罵她下/流、下賤,竟然去做這些丟人的事。


    她就習慣地靜靜地站在那裏,隨他們罵,不頂一句嘴。


    他們夫婦可能忘了,在鄉下的時候,她從三四歲起就提著一罐糖去學校賣,隻是那糖是殷笑做的,但是黎愛福並沒有反對。


    黎愛福還問她有沒有算錯錢,她回答說沒有,算了一遍給黎愛福聽,黎愛福當時也點頭說她沒算錯。


    她記得那時她還跑得不太穩,經常會摔跤,膝蓋很少有好的時候。


    她總是在學校的操場上等著,等下課鈴響了,那些比她大的孩子就一窩蜂地從教室湧出來,她能賣出去好些糖。


    有一天,她看著上課鈴響了,那些學生都很快進了教室,原本熱鬧喧囂的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等到放學沒人再跟她買糖的時候,她走去了教師辦公室,她站在黎愛福的辦公桌前,用稚嫩的聲音說:“媽,我想上學。”


    她很瘦小,站在那裏是小小的一隻。


    黎愛福看了她一眼:“你想上學?那就上。”


    那對黎愛福來說沒有任何損失,她是學校的老師,教師子女上學不用繳納任何費用。再者也好過她天天給殷笑那個老東西做事,什麽都聽她的。


    其實李若風並沒有到上學的年紀,所以比同年級的孩子都要小。


    開學的時候,書桌椅要從操場這邊的教室搬到對麵,他們都比她年紀大,很多孩子還有哥哥姐姐幫忙,她搬不動,就隻有一點一點地挪。


    那天,她穿了白色的小上衣,一條齊膝的粉紅色棉質半身花裙子,非常惹眼,那是殷笑著人給她做的。


    她上學以後,殷笑就自己帶了很多東西去學校賣,她一下課就會馬上去幫忙。


    後來每年春節前,李檢明都會寫一堆對聯讓她擺在家外麵那一片空地上賣,有時還會買回來一堆小玩具讓她去擺攤。


    她擺攤時,黎愛福是從來不走近她的,因為怕丟臉。


    那些事她從小做到大,給他們賺錢的時候他們怎麽就不罵?現在就成了下流、下賤了?


    不,在他們心裏,她一直是低賤的。


    她已經長大了。


    她不在意別人怎麽說她,怎麽看她,因為她沒有去傷害任何人。


    那次之後的一天,黎愛福忽然莫名其妙地對她說:“我的同事說我比你漂亮!”


    李若風沒有說話。


    她從不覺得自己漂亮,但黎愛福似乎和漂亮絲毫不沾邊。


    如果黎愛福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這樣說也沒什麽,但可惜她不是。


    後來有一天,黎愛福又說:“我把你的事告訴了我的同事,他們都說你該死!”


    李若風同樣沒有說話。那麽多年,她從未對外人說過自己的事,她覺得沒有必要。


    再有一天,黎愛福忽然又說:“你爸說我騎自行車的樣子比你好看。”


    她唇角勾了勾,一如既往地走開了。


    若說騎自行車的樣子,她上下班時經過的文化宮外麵的那條長長的斜坡路兩邊每天都停滿了小車,她一路都可以看見自己騎自行車的樣子。


    陽光下泛著光澤的長發,纖細的腰肢,騎車時從不會向兩邊張開的膝蓋,充滿活力的動作和姿態,她還沒有見過別的女孩有她那樣的樣子。


    至於黎愛福,她的身材和樣子騎在自行車上就像一隻蛤蟆。隻是她不會說出來。


    花市在最後這兩天總是特別熱鬧的,來來往往都是歡欣的笑臉,偶爾看見認識的人來買花,她還會便宜賣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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