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邊的最後一抹亮光即將消失,而天空的另一邊烏雲滾滾,正朝著這海邊的小碼頭席卷而來。


    大雨即將到來,路上行人寂寂。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腳步踉蹌地跑到了小碼頭附近,他渾身是傷,臉上似被刀尖劃了一下,還流著血。


    他四周看了看,前麵是大路,旁邊有幾條小巷,聚集著老舊的房屋。


    路上站著一個穿著淡黃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約莫隻有五六歲,手裏拿著一根淺綠色的冰棍在吃著,她一轉身就看見了他,兩人四目相對。


    她的頭發被剪得像狗啃了似的,參差不齊,卻難掩精致的眉眼。


    看見他臉上淌血,她絲毫也不慌張,隻睜著一雙格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而後似有若無地皺了皺小巧的眉。


    她指著他臉上的傷口用稚嫩的聲音問:“是不是很痛?”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方小手絹遞給他。


    他接過小手絹看了一眼就捂住了臉上的傷口。


    他說:“有壞人追我,別告訴他們我在哪兒。”


    他說完就回轉身往後麵邊上的一條巷子跑了進去。


    他剛藏好,就有四五個男人急匆匆地追了過來。


    一個目露凶光的男人問她:“小女娃,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個臉上受傷的人走過。”


    小女孩想了想,指著大路前方回答說:“剛有一個人跑那邊去了。”


    幾個男人一看地下,前麵果然有幾滴血,於是便急忙追趕了過去。


    待那些人走了,少年才走了出來。


    他看了小女孩一眼,然後朝來時的路跑去。


    可他並沒有跑多遠,就聽見了哭聲。


    他躲在暗處看過去,卻見剛那個小女孩被那幾個人中的一人抱著,那人還要捂她的嘴。


    約莫是那幾個人找不到他,回頭見她長得可愛想把她偷走。


    他在牆邊找了一塊磚頭,等他們走過去,他悄悄跟上去,一下就把磚頭打在了抱著小女孩的人後腦勺上,在他們反應過來前一把抱過她轉身就跑了。


    幾個人咒罵了幾句馬上追了上來。


    後來少年被迫跑到了碼頭邊沿,身後就是海水。


    這時天已經黑了。


    小女孩在他懷裏卻沒有哭,風很大,她的小身子微微顫抖著。


    那幾個人圍了上來,嘲笑著說:“小子,你倒是跑啊!”


    被他打了腦袋的那個人捂著後腦勺怒罵道:“你他娘的居然敢暗算老子,老子滅了你!”


    說著他一手掏出了一把刀,朝另外四人打了下眼色:“上!”


    另外幾人也都紛紛拿出了刀。


    這時天邊突然一道閃電亮起,刺破了暗沉的天幕,緊接著雷聲乍起,密集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少年俊美的輪廓身姿在雨水中若隱若現地呈現著倔強與不屈!


    他再無退路,抱著小女孩轉身就跳進了海裏。


    “我/操!”幾個人咒罵著走上前往水裏看。


    卻哪裏還有人影!


    那幾個人在岸邊來回搜尋著,雨水卻越來越大。


    在貼著牆的地方,他正吃力地一隻手扳著一塊稍微突出來的滑溜的石塊,另一隻手抱緊了小女孩。


    兩個人的身子都隱藏在海水中,隻露出兩顆黑色的腦袋,融入了夜色裏。


    那幾個人找了兩圈沒找到人,還被雨淋了個透,罵罵咧咧地跑走了。


    少年扳著石塊的手快沒有力氣,小女孩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似乎已經沒有了意識。


    他抱著她拚命遊上了岸,他去解她抱著他脖子的手,卻發現她沒有一絲聲息。


    他把她平放在地上按壓她的胸口給她急救,可是她的小身子是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白嫩的小臉上也沒有一點反應。


    除了雨聲他什麽也聽不見,雨水模糊著他的視線,他一邊按壓她的小胸口一邊喊著:“不要死!不要死!”


    他不停息地給她急救,她終於把水吐了出來。


    這時,他聽見了有人找來的聲音。


    他藏到了一邊,看著那些人把她抱走了。


    十年後。


    八月初,上午,東悅大廈的大堂。


    一個女學生模樣的女孩正拿了一份個人簡曆交給了櫃台上的前台,她的身後還有幾個女孩在排隊。


    女孩穿著白t恤和藍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綁帶的藍色帆布鞋,看起來有點瘦弱,帶著少女特有的青澀,腰卻挺得很直,一張小臉極其素淨,烏黑的長發紮著馬尾,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別惹眼。


    盡管她沒有亂看,可是那雙眼睛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鮮活與靈動卻能輕易地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女孩抬頭看了一眼櫃台後麵牆上的時鍾,九點三刻。


    她轉身離去時,目光的餘尾掃過站在不遠處的一個男青年,其實她並沒有留意看,僅僅是掠了一眼,也不可能記住他。


    也許就是她那無意中的一瞥,劉正元卻是心頭一窒,他腦海中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覺一閃而過,可是他又抓不住那種感覺。他甩甩頭,覺得有點可笑。


    但他的雙腳還是不知不覺地跟了上去。


    一聲汽車的急刹聲傳來,門口停了一輛紅色的跑車,從駕駛位上下來一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孩,臉上化著恰到好處的美妝,身材前凸後翹,可謂性感迷人。


    “幫我一個忙,我是這裏的經理,我保證你應聘成功,並且工資雙倍。”


    李若風抬頭看著站在她旁邊說話的人,她看了看自己周圍,好像也沒有其他人,這是在跟她說話嗎?


    忽然,那人靠近她,一手摟了她的肩膀。


    “色狼經理?”她側頭看著他,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這四個字,第一時間身體向後傾,下一秒就要讓他好看。


    “拜托,幫幫忙。”他低聲說著,語氣裏滿是懇求。


    “劉正元……”化著美妝的女孩本來是興高采烈地下了車的,但是一看見他正摟著一個瘦小的女孩時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住,“她是誰?”


    “呃,這是我女朋友。”


    李若風沒有說話,看看女的,又看看男的,正想推開他。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落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痛。


    這一巴掌突如其來,兩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女孩就蹬著高跟鞋扭著腰走了。


    紅色跑車和來時一樣,一下就開不見了影。


    李若風摸了摸發痛的臉頰,說:“這女孩拎不清啊,這巴掌不應該是蓋渣男的嗎?”


    邊說邊瞪了眼身旁的人。


    劉正元看著她那白嫰的臉上有點紅腫,內心裏有些歉疚,又好像莫名的有些心疼,這感覺很奇怪。


    他的語氣充滿了歉意:“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她那麽凶!”


    李若風見他摟著她肩膀的手還沒有放開的意思,便順手給了他的肚子一肘,“還不放手!”


    劉正元痛得彎了腰。


    這事開了個頭好像就沒完沒了了。


    兩周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一間裝飾著許多新鮮綠植的餐廳。


    餐桌上的兩杯清水已經盡數潑在她的臉上,對麵站著的漂亮女孩顯然心裏的氣還沒散盡,見手上的玻璃杯已然是空的,她眼睛一轉瞟見了旁邊鄰桌上的一杯咖啡,隨手拿了起來就想往李若風潑來。


    咖啡?開玩笑,清水還能忍,咖啡說什麽也不行,這真被潑上了多難受,還有得好洗。


    她及時擋住了漂亮女孩的手,音亮不高卻清晰:“事不過三,不要再來了,不然我會還手的。”


    剛剛她無所謂,但是現下目光有些清冷,她擋住女孩的手雖細卻似乎挺有力。


    女孩咬唇跺了下腳,放下那杯咖啡,氣鼓鼓地走了。


    她拿起餐桌上的紙巾吸著衣服上的水,罪魁禍首才從後麵走了出來。


    濕濕的柔軟的發絲黏在她白嫩緊致的臉頰上,一雙眸子清澈透亮,鮮嫩的唇姣好如新,嘴角天生自然地微微向上翹著,唇形極好看,劉正元怔怔地看著她,一時呆住了。


    “看什麽?”李若風嫌棄地往後退開一步,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那個……你臉濕了。”劉正元拿了紙巾想幫她擦。


    在他的手碰到自己前她一把把紙巾拿了過來。


    “雙倍工資。”說完大步就往餐廳門口走去。


    “那當然。”後麵的家夥撓了撓腦袋,傻笑著追了上去。


    他一定沒發現,一向聰明如他竟然會有笑得這麽傻的時候。


    “一起回公司麽?”


    “你說呢?現在可是上班時間。”


    好在天氣幹燥,豔陽高照,淋濕的衣服很快就幹了。


    這是李若風高中畢業後的第三個工作。


    南方的八月正處在最悶熱的夏天,尤其是晚上睡在沒有空調的雜物房裏。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早回家。


    站在路邊的人行道上,她抬頭,看著那些或遠或近的樓層裏透出來的燈光,或明或暗,或白或黃,那是一個個家。


    可是她沒有家,從小就沒有。


    她想有一間房子,她想有一個家,有房子才能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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