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少年言語剛落,便胸膛急促地起伏起來,伴隨著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的頭無力地低垂,輕輕靠在了血跡斑駁的胸口,嘴角掛著因劇烈咳嗽而湧出的血絲,顯得格外淒楚。


    李科眉頭緊鎖,目光中滿是不解與疑惑。眼前這位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少年,瘦弱得如同皺巴巴的早產兒,真的是那個混跡上船的刺客嗎?


    還有那天和這年輕人不小心撞倒在一起,少年那雙憂鬱的眼眸,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惡意和陰謀......


    李科正思慮著。


    發榮商行的掌櫃見狀,忙不迭地搓著雙手,腰身幾乎彎成了弓形,臉上堆滿了歉意的笑容:“哎,都怪鄙人疏忽,昨晚竟讓李待詔、李公子受了這等無妄之災,實在是罪該萬死。


    接著他怒喝一聲:“來人哪,快把這小子帶下去關進船艙底牢裏,讓他老實交代出來!”


    從人群鑽出幾個麵帶猙獰刀疤的,赤胳膊,赤腿上慘白也淨是些疤痕的漢子,他們是船上的水手夥計,更是船上的監工人,四周的役夫見著他們幾個都不禁紛紛避之不及,麵帶畏懼。


    李科輕輕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先將他囚禁於船底的牢室之中,待到岸後,再移交官府細細審問便是。我等身為無權擅自對他施以私刑。”


    皇甫軒在一旁,眼中閃過一抹玩味的神色,他低聲提醒道:


    “此人狡猾多端,外表看似孱弱,誰知其內心藏著何等陰險狡詐?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以免留下禍根啊。”


    李科道:“關在牢裏就沒事了,就這樣吧。”


    那幾個監工上前,解開桅杆上的繩索,那少年就如同一個被太陽曬軟的橡皮,一下軟在地上,好在旁邊一個漢子及時一把將他撈了起來。


    他們像拖一個死屍一般將少年拖下不遠處的船艙。


    李科對皇甫軒的話,不置可否,轉而問起旁邊的榮發商行掌櫃:“船上的大夫可是看了宮親事,她什麽時候醒得過來?”


    “宮親事她中毒過深,雖祛除了浮毒,但根毒尚在,沒有性命之憂卻遲遲醒不過醒來。”榮發商行的掌櫃道,“看來得,進蘇州去請更有名的大夫來看看了。”


    李科對宮素然的心緒,已然是剪不斷理還亂。那肌膚之親的經曆,加之兩人身份本就微妙,一為官員,一為嫌疑犯,這般奇特的緣分,如同磁石般吸引著李科,心中頻頻浮現出她的身影。


    皇甫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戲謔道:“怎地,不去瞧瞧你那心上人現下如何了?”


    李科狠狠瞪了他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她好好的,我巴巴地去看她作甚?”


    言罷,李科忽覺身上的傷,尤其是胸口上的傷,似乎已能支撐他站立行走。


    於是,他緩緩從椅上挪動身子,步伐緩緩地邁向了自己的房間。


    .......


    太陽西落,染紅一半碧空,遠方矮小青山被輕輕的點燃著。


    李科一行的大大小小的商船緩緩靠近蘇州太湖之畔,那寬長厚實的木板橋搭起在船舷與蘇州城碼頭之間。


    船艙內的役夫們,在經曆了白日裏的一整天閑暇後,隨著一陣陣清亮而富有節奏的吆喝聲亮起,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肩扛手提一袋袋沉甸甸的貨物,逐一躍下船舷,隨後被細致地碼放在岸邊錯落有致的棚屋之下,排列得井井有條。


    蘇州城的碼頭緊鄰著外城牆的巍峨身影,那近十丈深的黑色岸堤石,雕琢得方正而堅實,深深嵌入碧波萬頃的太湖之中。


    石麵上,一抹抹黑綠的水藻隨波搖曳,而石下幽暗的水域裏,隱約可見幾尾小魚穿梭其間。


    岸堤碼頭,坐擁蘇州城內最為壯觀的碼頭集市,隨著黃昏的溫柔麵紗緩緩降臨,夜市悄然蘇醒,喧囂漸起。


    沿岸,酒樓茶肆燈火闌珊,與風月之地競相輝映,各自門前,身著彩衣、容顏嬌媚的藝伎們,手執團扇,笑語盈盈,熱情地招攬著過往行人的目光與腳步。


    梅玲玲細心地攙扶著李科,穿梭於熙熙攘攘的夜市之中,船上已有人前往城中尋覓出名的大夫去醫治宮素然。至於王希孟,他則因暈船之苦,不得不留在船上靜養。


    走在街上,忽然圍著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扼腕歎息著,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心地善良的梅玲玲輕挽著李科的臂膀,向前輕聲細語地詢問:


    “你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在這裏傷心垂淚?”


    在李科眼裏,這些人氣質溫文爾雅,衣飾整潔光鮮,儼然一副飽讀詩書的士子模樣。


    他不禁暗自思量,這般人物,究竟所為何事,竟會在這光天化日之下,麵露哀戚,長籲短歎?


    “請問二位高姓大名?”人群中有人反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戒備。


    李科微微一笑,解釋道:“我們是從杭州商船上下來的要前往汴京的旅人,見四位在此街頭掩麵而泣,心中甚是好奇,故來相詢。”


    “你此行可是要前往汴京?”其中一人幽幽歎息,語氣中滿含遺憾,“隻是可惜啊,他尚未踏足汴京的塵土,便已在遙遠的他鄉,魂歸故裏,客死異地……”


    “誰?”李科心中莫名一緊,急切地追問,胸口仿佛被無形的手輕輕揪住,隱隱作痛。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衣襟,心中暗想,許是那未愈的傷口被寒風侵擾所致。


    “唉,還能是誰呢,”另一人接過話茬,眼眶微紅,邊擦拭著眼角的淚花邊歎道,“問君一生功業何在,唯餘黃州、惠州、儋州之名。”


    這一串的地名讓梅玲玲疑惑問道:“什麽?”


    而李科卻是心口猛得一抽像是有血衝出來,浸染紅了纏布,李科嘴唇微抖,緩緩說道:“蘇軾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係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小友你是如何知道這詩的,這詩傳得這麽快嗎?”


    李科忍住淚花,也跟著悲愴起來,這一下五個大男人傷心,更是把一邊的梅玲玲惹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眨巴著眼睛,左看看,右瞧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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