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李科露出一個頭在被子外,滴溜著眼睛看著空中若隱若現的紗線,周圍寂靜一片,李科甚至能聽到船底與河水輕柔的合奏聲。


    早些忙碌的甲板現在已然沉寂下來,那些勞役們早早鑽進船艙內逼仄的大通鋪歇息去了,隻有幾盞燭火被夜裏巡邏的人拿著走來走去。


    李科一行人住的地方是甲板上的一排客房,李科的臥室在最邊上,所以一邊的舷窗外便是夜空和水波。


    “宮姑娘你睡了嗎?”李科滴溜著的眼睛忽然累了,他不禁側過臉朝著房間內黑暗中的一個纖細的輪廓說話。


    在白天皇甫軒帶來的讓人膽寒的消息後,眾人紛紛商議著該怎麽保護李科的安全:


    王希孟提出應該快趁人不備偷摸地跳下船,藏進水裏,隱去行蹤,前提條件是李科的水性好,但他卻是個旱鴨子;而梅玲玲提出要主動出擊,把混進來的人找出來,但這無疑會打草驚蛇,並且船上形形色色的被招募而來的勞役很難判斷出誰是潛藏的十大惡人。


    麵對抉擇的十字路口,眾人心中猶疑未定,氣氛一時凝滯。


    這時,宮素然挺身而出,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區區三名宵小之輩,何足掛齒!我與此位押船的鏢頭,今夜起輪流守夜兩宵,待到蘇州地界,換乘專船之後,自可安然無恙。”


    所以這第一晚是宮素然,她正靜靜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李科看不見她麵目,不清楚她是否睡著,隻好又開口問道:“你睡了?宮姑娘這夜深水冷,要不要去你房間拿一條毯子來蓋著。”


    沒有回答,李科頓了頓又開口道:


    “我現在不困,或者你來我床上睡一睡?我去窗戶邊坐一會。”


    今晚烏雲密布,掩蓋了明月,在空氣中布滿下雨前的凝重,宮素然在窗戶邊的隱約輪廓對李科的話不為所動,仿佛像個玉石雕像一般。


    又過了半晌,翻來覆去的李科實在睡不著,他一個挺腰便翻起身來,坐在床上,床板受力忽然發出咯吱一聲木頭響。


    窗邊,宮素然身形驀地一挺,桌上的燭火刷地一下明亮,照亮半邊屋子,李科看清了,他見到一襲白裙的宮素然在半明半暗的房間內,化作一抹白而纖細的幽深暗影。


    她光潔冷豔的側臉在微弱的燭火下模糊,峻冷的眼神看向緊關著的房門。


    室內氛圍隨之凝固,沉重得仿佛連空氣都停滯了呼吸。


    李科深知,宮素然絕非輕舉妄動之人,此番舉動,必有蹊蹺。


    宮素然手按腰間的劍柄,她有著敏銳的聽力神經和直覺,她很早就察覺到一個若有若無的腳步離著房間越來越近,而這時已經近到了人正站在門口的程度。


    李科心頭一緊,險些脫口而出,低喝道,誰在外麵?


    但還未說出口,一陣突兀的沉悶聲響劃破夜空,緊接著烈風驟起,似乎有身影在夜色中疾馳而去。宮素然反應奇快,未及多想,便已輕巧地拔開門閂,身形輕盈,宛若一隻翩然起舞的白鶴,瞬間掠出門外,緊追而去。


    李科不知道門外的人是十大惡人的誰?但他快速收拾好衣服,急衝到房間門口,想要將房門關上,生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卻不料一隻手忽然攔住門框。


    草,真中計了?


    李科拚命地拉著房門,但他猛然察覺到,一股莫名的巨力正自門外洶湧而來,門外的人仿佛夜色中的巨獸,欲破門而入。


    緊接著,一隻漆黑如墨、覆滿粗硬茸毛的巨大腿肢,粗魯地擠進了門檻,讓李科的心髒猛地一縮,恐懼如寒冰般順著脊椎蔓延。


    幾乎出於本能,李科猛地飛起一腳,向著那不速之客的黑腿狠狠踹去,動作迅疾如電,力量凝聚於腳尖,預想著一腳把那大黑腿踹個稀巴爛。


    但一腳踹下去,這一腳,不僅未能撼動那黑腿分毫,反而讓李科的腳底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他的力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悉數反彈,震得他整條腿都麻木不已。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聲略帶驚訝與不滿的“誒呦”,緊接著,皇甫軒那張濃眉大眼略帶幾分戲謔的臉龐,從狹窄的門縫中擠了進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科,罵道:


    “你踹我幹什麽?我這鐵腿功夫你能踢得動才怪!”


    皇甫軒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調侃,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關切,他一溜煙的鑽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宮素然剛剛坐的地方,說道:“我剛剛聽到屋外一陣淩空飛動的響聲,想著一定是有情況,便趕過來看看。”


    皇甫軒眼神打量著李科,問道:“人呢?”


    李科順手把門合上,道:“她追出去了。”


    皇甫軒笑道:“真是個急性子要是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計,不就完了。”說著他便把褲腿翻了下去,蓋住毛茸茸的黑腿。


    李科注意到皇甫軒異常飄忽的眼神和奇怪的動作,不禁皺了皺眉,他想到皇甫軒曾說過的對麵三人之中有一個擅於易容變裝的人,該不會麵前這個皇甫軒是假扮的吧?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疑慮,因為麵前的這個皇甫軒實在看不出任何一點假扮的痕跡,根根分明的頭發和汗毛從他頭上,臉上的毛孔中生長出來,毛孔又在交橫的皺紋裏,要是他是假扮的,那這技術現代怕是隻有韓國整容技術有了。


    皇甫軒顯然注意到了李科的異常,笑道:“怎麽?以為我是假扮的嗎?”


    “沒有,隻是燭燈有些許的暗,看不大清。”李科尷尬的回道。


    “我就在這稍坐片刻等人回來,有沒有茶水啊,起夜就是容易口渴。”皇甫軒道。


    “有,隻不過是白天時候梅玲玲燒剩下的冷茶水了。”李科回道。


    “哦,是這個茶壺裏的吧。”皇甫軒起身走到一木櫃前,木櫃子上擺著一個紫砂茶壺。


    但李科這時候發現皇甫軒的腳居然有點瘸,難道是自己剛剛踢得太狠了?


    隻見,皇甫軒提來茶壺和兩個茶杯,微黃的茶水從壺嘴倒出,李科道:“我不喝。”


    皇甫軒咕咚一口將自己杯子裏的喝掉,咂著嘴:“這過夜茶最解渴好喝了,來一杯吧。”


    李科搖搖頭道:“我最不喜歡早上起來被尿憋醒,我還是不喝了。”


    話音剛落門外又傳來敲門聲,不急不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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