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失了重心的身子一點一點向深淵挨近,寒風就像來自地獄的厲鬼,嘶吼著,拉扯著,恨不能下一刻便將這茫然的靈魂分而食之。臨近死亡的時候,時間會被拉扯得格外漫長,所以思緒可以漫無邊際地延伸。


    如果按照晉江套路來講,蕭守應該想點諸如“為什麽,為什麽我一直信賴著的你卻背叛了我。”或者說“得不到的就一定要毀掉麽,武刑空你好殘忍。”之類狗血而又煽情的台詞。


    但蕭守這廝的思維向來不可以常理度之,所以實況轉播如下——


    蕭守與水平麵呈90度:墜崖,又見墜崖,所謂的狗血墜崖情節因為上次避過了所以這會兒就要給我補回來了嗎?靠,就算這是起點的必然套路,悟空你也不要一聲不吭就出手啊啊,老子的心髒經不起這種刺激啊混蛋。要不你把我拉回來,讓我擺個帥點的pose再往下跳怎麽樣?


    蕭守與水平麵呈80度:要不要這麽誇張啊,就算我不讓你幫忙你也不至於氣得行凶殺人嘛,當不成小弟你也沒必要當凶手吧混蛋。所謂衝動是魔鬼啊魔鬼,咱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還是趕緊放下屠刀,伸出友誼之手吧,回頭是岸啊施主。


    蕭守與水平麵呈70度:喂喂,老子要摔死了真要摔死了啊啊,你就算做個樣子也要拉一把吧,不然等老子練成絕世武功回來,絕對帶著你玩蹦極玩到終身不舉。


    蕭守與水平麵呈60度:嗚嗚嗚,我錯了,大哥你趕緊救人啊,萬一摔成了小餅餅,難道你要和別人說你所鍾情的是塊肉餅麽。


    就在蕭守正糾結於自己會被摔成披薩還是甩餅還是火燒的時候,辣手摧花的武刑空終於千呼萬喚始出手了。骨節分明的大手拽住了少年纖細的胳膊,下墜的身形晃蕩了一下,終於止住了。


    “怕麽?”武刑空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就像現在他在和蕭守討論的是那隔壁攤子的豬肉是不是注水了一樣。


    此時,蕭守的半個身子都懸在空中,和崖麵呈五十度傾角,一手一腳都在空虛中晃蕩,另一隻腳險險地勾著崖邊的岩石,卻根本借不到力,隻有一隻手,一隻被武刑空抓住的小臂,維係著生存的全部希望。


    蕭守一低頭,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就鋪天蓋地侵占了自己的視野,就像一隻等著自己掉進嘴裏的凶獸,死神貪婪而暴虐的氣息撲麵而來,恐怖至極。


    蕭守朝武刑空的方向努力扭過頭來,小臉兒慘白慘白的。剛剛跟死神貼麵跳了個恰恰,縱是再膽大現在也驚魂未定,他的聲音聽起來微弱而嘶啞:“廢話,有種你試試。”


    武刑空任由蕭守反手抓住自己的手臂,將指甲深陷入皮肉,淡淡開口:“我倒是不介意試試,但現下我能拉住你,換一個位置,你能拉住我麽?其實,我也怕。我怕我一個不留神,你就死在了我看不見的地方。”


    “你看,我隻要一鬆手,你就死了。”說罷,武刑空的手微微鬆了鬆,縱是蕭守下了死力來抓緊,依然在自身重力的拖累下,一寸寸滑開。


    那種明明知道有一線生機,卻無法掌控,隻能看著它在眼前慢慢斷送的滋味實在是太過可怖。‘武大爺,其實你的目的不是摔死我而是嚇死我麽?!’如果目光可以實質化的話,武刑空無疑已經變成篩子了。


    眼見蕭守的手腕即將滑脫他的掌心,武刑空突然收緊了手掌,將對方下跌的身形生生止住。武刑空沉聲道:“蕭守,你是真的不怕死,還是以為你不會死?”


    蕭守瞪著武刑空的眼裏都快噴火了,tnnd,雖然咱堅信主角不死定律,但咱還是很惜命的好吧?!你不信?look!咱用行動表示!


    蕭守沒有說話,他一點點將懸空的身子扭轉,另一隻手也搭上了武刑空的手腕。然後利用雙手的力量,努力地將身子拉前,將另一隻腳挪上地麵。


    武刑空冷眼看著蕭守艱難地調整著身形,唇角緩緩勾起,似乎對蕭守的掙紮很滿意:“乞兒懷寶卻招搖過市,你覺得你很強是不是,你覺得你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事是不是?你總是迫不及待地從我身邊逃開,然後一個人奔赴險地,肆意妄為、全無忌憚。那麽,現下你怎麽不叫我別出手了,反而死死地抓著我不放?”


    兩耳不聞悟空語,一心隻往崖上挪的蕭守終於將雙足都踏踏實實地踩上了地麵,心有餘悸地看了眼一步之外的深淵,蕭守拖著武刑空“蹬蹬蹬”地躥到了遠離懸崖的一片草地之上。


    “嗯?怎麽一直不說話。”武刑空俯視著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的蕭守。


    “任何三觀端正的生物都不會覺得懸崖邊是個促膝談心的好地點吧?!”蕭守緩緩平複著自己的心跳。


    武刑空即使蹲下身,依然可以保證俯視的狀態,幽暗的眼眸深不可測,隻覺得這人天生便是該俯視眾生的。他揚揚眉,側過頭,湊到蕭守耳邊,溫柔地將問題吹進他耳朵裏“那麽現在你可以回答我了麽?為什麽寧願找死也不願待在我身邊?”


    蕭守很委屈,你他媽一天到晚就惦記著怎麽吧老子弄上床,老子能不跑嘛。現在老子就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被你個紈絝子弟圈禁在屋裏,周圍還有一群人認定了老子是你的那啥啥啥,我要真被你那啥啥啥了,絕對是普天同慶,難道到時候本大爺要一個人咬著被角哭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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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罵你吧,你臉皮厚,我還得謹防您衝冠一怒把我給硬上了;打你吧,打不過,讓你那一群手下逮著還能把我給生撕了;也就是偶爾忽悠忽悠下你,以捍衛本大爺岌岌可危的貞.操了。大哥,你要實在是精.蟲上腦獸.欲難平,麻煩您出門打個的,直奔紅燈區,錢,我替你出還不成麽?偏你還他媽一副情聖樣兒,隻差在臉上寫著“我那麽愛你你怎能不愛我你個負心的人兒”了,那鳳姐還瞧上奧巴馬了呢,你能逼著奧哥上她麽?


    留你身邊那才是找死,你又不是我小弟,能無條件地給我鞍前馬後端茶送水?要是等你在我身上耗了無窮的日子、花了無數的票子、丟了無盡的麵子,最後還是沒能把我給糟蹋了……老子還記得上次一言不合你就把老子小jj給綁成雙節棍的事呢!


    蕭守不是不懂,正是因為他懂,他遇到洛子枯、武刑空才跑得比被啃了尾巴的兔子都快。既然不打算回報,貿然接受付出無疑是在玩兒火。蕭守雖然不知道何謂囚戀、捆綁、調.教,但他篤信弱肉強食。所以這些話,蕭守不會直說,因為無望的結果很可能就是這夥強人霸王硬上弓。強權社會什麽的,最討厭了!


    武刑空見蕭守不說話,隻是仰著頭,目光灼灼的逼視著自己,但那雙晶亮的眸子卻像是被水漫過了一般,水汪汪的讓人內疚。哎,再聰明,到底還是個孩子,嚇壞了吧。


    武刑空伸出手,摸摸蕭守的頭:“沒事,我怎麽可能真的殺你。剛剛我推你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


    蕭守的手緩緩撫上武刑空的臉,四目相對:“我知道你不會殺我,你沒有殺我的動機。而且,以你的性格,就算要殺我也不會采用這種不能絕對保證結果的手法。你的意思無非是想讓我體驗下麵臨死亡的恐懼,免得老是丟下你一個人跑路,遭遇危險。進而證明一下你的膀子有多麽粗壯多麽有力多麽可靠,想抱的時候隨時歡迎。是吧?”


    武刑空感受著某個心有靈犀的人兒溫暖的柔胰,緩緩點頭,蕩漾中~


    蕭守捏住兩頰,扯!“咱倆熟歸熟,但這不代表你可以跟訓兒子似的訓老子!!你不是說你不要神器麽,你身為海佑少主能隨便跟著我腖矗《遙椅幢鞀岢心闈欏!


    武刑空忙把蕭守那兩隻犯上作亂的爪子捏住,以維護自己英俊瀟灑的形象:“你何必承情,我本就是為了我自己才如此作為,隻因我想要你好好的,我才護著你,與你何幹?你吐血倒下的樣子,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一次了。”


    蕭守沉默了好一會兒……以安撫自己一身的雞皮疙瘩。這話太狗血了,重點是這話還具有百分之八十的可信度,殺傷力杠杠的。


    “你就不怕你幫我拿到神器後,我變得比你更強,難以控製?”


    武刑空詫異地看著蕭守:“難道我現在就能控製你了?更何況,真正的強者從來都不會畏懼其他強者的出現。你自拿你的神器,想要強過我,哼哼,做夢去吧。”


    蕭守看著眼前囂張得像個小屁孩兒的武刑空,突然覺得其實這個家夥挺對自己胃口的,要對你好就拚命對你好,你不要也得要,並且狂傲到不屑一切陰暗的算計。強大的人讓人畏懼,純直的人讓人信賴,強大而純直的人讓人覺得不拿來當小弟,壓榨下價值,實在是暴殄天物。


    蕭守撐起身子,挺直脊梁,鄭重問道:“武刑空,如果你不介意做白工,那麽,我可以請你幫忙,奪得神器麽?”


    “當然。”武刑空微笑,眼中無限寵溺。


    夜色正媚,涼風婉柔,草地鬆軟,佳人在側。氣氛好得讓武刑空覺得自己要不做點什麽就不算個男人了,於是伸手,捏住美人的下顎,衝著那粉嫩的嘴唇啃了下去。


    “嘭!”武刑空千鈞一發躲過某人威力十足的粉拳。


    事實證明,人和比天時地利更為重要,特別當你麵對的家夥是本世界僅此一隻的珍惜品種時。


    “我記得你還沒用晚膳,餓麽?”


    “餓。”


    “回去吃飯吧,不過鷓鴣被你放走了。”


    “好。”


    “回頭我讓人再給你抓。”


    “哦。”


    “你餓得隻剩下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力氣了麽,要不要我抱你。”


    “滾!”


    ……


    床頭打架床尾和,於是冰釋前嫌的小兩口(?)晃悠著回營地去了。


    “少主……”禦宅迎著晨光走進帳來,正看到自家少主瞪著眼前的一碗詭異混合物,左手拿著勺子,一副可憐相。杯具畫麵再現。撫額,少主,你又崩壞了。


    武刑空淡定從容地推開碗,一本正經道:“什麽事。”


    禦宅看著瞬間回複少主狀態的某人,唇角狂抽。你以為你現在一副英明神武的樣子我就會當之前所見的都是幻覺麽,少主,你天真了!


    禦宅走上前來,湊到武刑空耳邊,低聲傳訊。


    武刑空點點頭:“好,那我就去看看。”說罷轉頭看向吃得正歡的蕭守。


    蕭守擺擺手:“不用顧忌我,你去吧。但要是你回來發現沒菜了,可別抱著我大腿哭。”


    武刑空:“……”感情我在你眼裏就這點出息。-_-|||


    過了約莫盞茶的時間,一長得很路人甲的生物走進帳來。


    蕭守起身,看著他:“什麽事?”


    路人甲恭敬道:“見過暖秋公子。少主讓屬下傳話:蕭守,快過來,有好東西看!”


    蕭守看著來人這張毫無特色的臉,盤算著,在這裏知道自己叫蕭守的,除了武刑空就是禦宅,所以這人應該沒問題。不過,小心些總是沒錯。


    蕭守點點頭:“麻煩你和他說一聲,我有點累,所以就不去了。”


    路人甲並無多餘表情,一躬身,轉身便準備走。


    不對,有問題!


    蕭守的左手瞬間握緊,然後悄悄抬起。如果真是武刑空的手下的話,就不該對自己的拒絕擺出無所謂的態度。要知道,對外,自己可是武刑空的那啥啥,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力。如此刻意的表現出不在乎才是真正的有問題。那麽,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如果按照這個世界的長相決定人品的套路來講,這人一副炮灰樣,應該很容易收拾。如果貿然放走,反而會失了先機吧!


    很快拿定主意的蕭守突然出聲:“等等,我……”


    路人甲停住身子,轉回來。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幾點寒光直襲上中下三路而來。誰想,那路人甲足下一點不僅輕易避過了袖箭,更是出現在了蕭守身側。


    蕭守的眼睛瞬間脫眶,這路人甲的武功比武刑空都不遑多讓,什麽時候,炮灰的武力值高到這種地步了?嗚嗚,這什麽破世界,每次老子以為摸到點套路,下一秒,猜想就被粉碎得毛都不剩。實在是太打擊本穿越者的積極性了,小心本主角罷工!


    不得不說,蕭守的反應還是很快的。那人才從身側冒出來,蕭守就將□□捅了過去,奈何這兩人實在不是一個境界的。蕭守隻覺後頸一疼,然後便幹淨利落地趴地上去了,腦中最後的想法是“悟空,為師又被妖怪打包帶走了,救命啊!”


    正所謂執子之手將子拖走,子若不走,打暈了繼續拖走。命運什麽的就是這種壞心眼的存在,想離開的時候走不了,不想離開的時候反倒非走不可了。


    “醒了就別裝暈。”


    冷冷的聲音灌入耳膜,蕭守老老實實睜開眼,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眼前的人——一個長得很像早期革命電影主角的濃眉大眼君。那位綁架自己路人甲倒是不知道客串到哪裏去了。


    蕭守靜靜地打量著環境,大腦轉得好比奔騰處理器,將能推理的東西都挨個處理了一遍。


    自己並未被綁起來,武器也沒有被收走,這位的武功應當是很不錯的。參照自己的饑餓程度來看,時間最多過了兩個時辰,自己應該還在壽蒼山,但既然現在身處的是密室,就說明這是壽蒼山原住民的地兒,那麽一直在往山上打的三撥人的嫌疑就不大了,莫非……是輪回教?輪回教的怎麽知道我叫蕭守?有內奸?說到底,還是衝著悟空來的吧,果然跟著這個倒黴蛋就沒好事。


    “怎麽稱呼?”蕭守麵帶微笑,態度親切。


    那人並不回答,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一步步走近的蕭守。


    蕭守的臉色突然一變,不可置信地瞅著對方的領口:“易容術?!”


    那人似乎也被蕭守的反應嚇到了,愣了半晌:“你怎麽發現的?”


    目前掌握了易容術的人不是葉神醫一門就是洛子枯的人,蕭守緊繃的精神微微放鬆下來:“你和之前的大眾臉是同一個人吧,雖然你換了外套,但你裏衣沒換啊,裏衣領口上的暗紋一模一樣。”


    那人雙手交叉捂住胸口,倒退兩步,作我好怕怕狀:“為什麽你會注意到這種地方?難道說你對我有不良企圖?我不會從了你的!”


    蕭守看到這位國字臉的男士擺出貞潔烈女的造型,差點吐死在當場。這種找抽得天下無雙的語言風格似曾相識啊。“那隻是我看著你咽喉時剛好掃到的。曾經有個人教我,看敵人隻需鎖定三個點……”


    “眉心,咽喉,心口!”兩人異口同聲地完成了合奏。


    蕭守挑眉:“洛子枯的人?”


    “又見麵了!美人兒~”濃眉大眼的青年招手+扭腰。


    這種詭異的姿態,這種扭曲的語調,這種變態的氣場……絕對不容錯認!


    蕭守抽搐著開口:“擷英?”


    擷英將兩隻手搭上了蕭守的肩,笑得明媚:“難為小兔子還記得我,可惜我卻不想被你認出來呐,蕭守,太聰明的孩子不招人疼哦。”


    蕭守尷尬地扯扯嘴角:“你們兄妹倒都有一口好口技,嗓音想怎麽變就怎麽變。你既不想讓我說破你的身份,那就勞煩把你先下扮演的角色知會一下。”


    擷英又把頭湊近了些,溫暖的吐息在美人的頰邊流連:“你可以叫我‘這位壯士’。”


    蕭守看擷英沒有泄露情報的打算,隻好接著問:“這位壯士……你把我綁來是為了什麽?”


    擷英嬉皮笑臉:“久別重逢,所以換個地點好好敘下舊。這個理由你覺得怎麽樣?”


    蕭守很不買賬:“胡扯也請專業些,謝謝!”


    擷英恬不知恥:“親我一下,我就考慮告訴你。”


    蕭守飛速後退,作捍衛貞.操狀:“小生賣藝不賣身。“


    “那就算了,勞煩你好好在這裏住兩天。”擷英走到密室的門邊,拉開門,扭頭看著蕭守的戒指:“我知道他給你的這個指環可以摧金斷石,要劃開這道門也不過是耗點時間的事。不過,你最好別打著往外跑的主意,我發現一條劃痕就挑斷你一根經脈,我說到做到!”


    蕭守看著擷英那冰冷的眼眸,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記住了麽?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小兔子?” 擷英臻首微側,斜睨著蕭守,緩緩勾勒出一抹溫柔至極的微笑。然後離開,關門,落鎖。


    留下某受害人呆呆地立在囚牢中,一時間找不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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