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子趕到蓮香樓的時候蘇頌川已經等在蓮香樓門口了,劉婆子見著自己四兒子穿的如此立正便覺得心裏頭敞亮,直接拉起蘇頌川的胳膊就往蓮香樓裏頭走。


    蔡嬸子早就等在蓮香樓裏頭了,見劉婆子來了忙起身招呼,


    “哎喲,你們可算是來了,我尋思著你們路遠,還怕你們來晚了呢,我這姐姐姐夫可不是平常人,若是這同桌吃飯的人比他們還晚到,那他們定是要掉臉子的。”


    劉婆子笑著點頭,


    “是了,今兒是我們兒子的大日子,我們怎麽能來晚了呢?”


    蔡嬸子看向蘇頌川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頌川瞧著就是個立正人兒,回頭我那大姐定是能相中這小子的。”


    劉婆子伸手替蘇頌川整理了下衣裳笑道:


    “李員外他們怎麽還沒來?”


    “等會兒就到了,人家有錢人出門都繁瑣,光是梳妝都得個時候,咱們先定個桌子吧。”


    劉婆子有些膽怯地看了一眼這蓮香樓裏頭的裝潢,她一輩子在村裏頭住著,哪裏在這樣的大酒樓裏頭吃過飯,別說吃飯了,就是擱平常,那定是門都不敢進,


    所以這會兒蔡嬸子讓劉婆子先定好桌子等李員外他們來,劉婆子便不知該怎麽辦了,


    “蔡嬸子,你說我們這莊戶人也不懂這怎麽定桌子,要不咱們就等李員外他們來了再說吧。”


    蔡嬸子笑著拍了下劉婆子的胳膊,


    “老姐姐,你可不能在這事上糊塗啊,再怎麽咱們也是男方,這相親見麵的總不好等著人家女方來定桌子給錢吧,好賴咱們一頓錢還是出的起的吧,若是如今連頓飯都吃不上,那李員外哪裏還敢將閨女嫁給你家啊。”


    劉婆子聽了這話,不由地咬了咬牙,她是知道的這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如今蔡嬸子將話都點到了這個份兒上,劉婆子自然也不能給自家兒子丟了麵子,


    於是,劉婆子衝蔡嬸子笑了笑,


    “蔡嬸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倒也不是連頓飯錢都出不起,我隻是從來沒到這樣大的酒樓裏頭吃過飯,啥也不懂,這不是怕鬧笑話嗎?”


    蔡嬸子見劉婆子這樣說,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可是沒少來這蓮香樓給人說親,這同李員外這樣的貴人相看,那定是不能在這外頭吃飯的,得上二樓雅間,這雅間也是分個三六九等的。”


    說著,蔡嬸子頓了頓,看了看劉婆子和蘇老頭,


    “我也知道你們這莊戶人賺銀子不容易,但是咱們既然出來同李員外家的閨女相看,那自然也不能丟了李員外的臉麵,我瞧著倒也不用定那上房的雅間,隻挑個中不溜的,大小合適位置方便,再安靜些的就成了。”


    劉婆子聽蔡嬸子說了這麽一大通還是沒聽明白,隻得撓了撓頭,


    “蔡嬸子,你說這些我都不懂,要不索性你就幫我定了吧,左不過我來出銀子就成了。”


    蔡嬸子笑著歎了口氣,


    “成,我瞧著那二樓的如意房就是不錯的,位置清淨,大小合適,這名字也好,適合相看。”


    劉婆子一咬牙,開口道:


    “成,你說定哪間咱們就定哪間。”


    蔡嬸子見劉婆子同意了,就衝站在不遠處的店小二招了招手,


    “哎,小二,你們這兒那間如意房可定出去了嗎?”


    小二本以為這幾位在這大堂裏頭站了這麽久,嘀嘀咕咕的不點菜,還不知是哪個村裏頭上來的泥腿子,正想著來趕他們走,哪知這婆子一開口就要定如意房,於是忙換上了一副笑臉,殷勤的湊了上來,


    “喲,客官,您可是趕了個巧時候,也就今兒我們這如意房還沒定出去,我帶您幾位上去吧。”


    蔡嬸子聽了這話,拍了下劉婆子的胳膊笑道:


    “你瞧見沒,老姐姐,今兒咱們這事辦的多順啊,正好人家有這間空房,走,咱們就跟著上去等吧。”


    說著,那蔡嬸子衝站在櫃台前頭的掌櫃囑咐了一句,


    “一會兒李員外一家子來了,便直接請他們去二樓的如意房,就說他妹妹在上頭等著呢。”


    那掌櫃的本也沒將這幾個人放在眼裏,若不是今日這酒樓裏頭人少,那雅間定也是不能開給他們用的,


    如今倒聽這婆子說她同城東頭的李員外沾親帶故的,便也瞬間換了副笑臉兒,


    “哎喲,我還當是誰呢,原是李員外家的親戚來了,您瞅瞅我這夥計沒個眼力勁的,白讓您幾位在大堂裏頭幹站了這麽久。”


    說著,掌櫃的瞪了那帶路的夥計一眼罵道:


    “你這蠢貨,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些將貴客請上去,再另送一壺普洱給幾位貴客賠罪。”


    那夥計也是個知道厲害的,忙點頭哈腰地衝著劉婆子等人賠罪,劉婆子見自家未來的親家竟然在城裏頭這麽有麵子,不由地腰板也挺直了幾分,


    幾人跟著夥計上了樓,那夥計緊忙又出去端進來一壺普洱茶,


    “幾位客官,您先嚐嚐我們這兒的普洱潤潤喉。”


    說著,夥計給依次給幾人斟茶,隨後又拿出菜單來,雙手奉上,


    “您幾位得空了就看看咱家這菜譜,您今兒定這如意包房,需要最低消費一兩銀子。”


    夥計的話音剛落,劉婆子剛進口的茶水猛地噴了出來,


    “什麽,你方才說什麽?一兩銀子?”


    說著,劉婆子猛的站起身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


    “你們這是吃飯還是吃人啊!什麽飯菜要一兩銀子!”


    那夥計被劉婆子這樣一鬧給嚇了一跳,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蘇老頭見狀忙扯了扯劉婆子的袖子低聲道:


    “咱們若是吃不起,就快些走吧,免得結賬的時候丟臉,我早就同你說了,這門親事咱們攀不上的,如今吃頓飯就要花掉咱們家半年的收成,我看咱們還是快走吧。”


    劉婆子猛地一甩袖子,回頭瞪了蘇老頭一眼,


    “你就是個孬種,窩囊廢,我這輩子嫁給你這樣的男人算是倒了血黴了!”


    蘇老頭被劉婆子這樣一罵,頓時覺得心裏頭憋屈,


    “你自己鬧出的笑話,這會兒倒回頭來朝我撒什麽氣!”


    蔡嬸子見兩人這是要打起來了,忙推了推坐在身邊的蘇頌川,


    “快去勸勸你爹娘,可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鬧別扭,回頭再讓人李員外瞧見了不好。”


    蘇頌川此時也早就羞地漲紅了臉,隻覺得從來沒有這樣沒麵子過,自己的爹娘當著外人的麵兒就開始不顧顏麵的破口大罵,


    今兒還是自己相親的日子,若是讓人家女方瞧見了自己家連一兩銀子的飯菜都吃不起,那還不得立馬帶著閨女跑路啊。


    如此想著蘇頌川便猛的一拍桌子,


    “夠了,你們到底還想不想讓我相親了?”


    劉婆子見狀忙收了怒氣,走到蘇頌川麵前替他拍打著後背,


    “別,別動氣啊我的好兒子,都是娘不好,娘方才沒忍住同你爹吵吵了幾句,你放心,娘一定讓你順順利利地同這李員外家的閨女相看。”


    說著,劉婆子一咬牙看向還呆愣在原地的夥計開口道:


    “你還傻站著做什麽,拿菜單來,我要點菜!”


    那夥計見狀忙拿出菜單遞了上去,


    劉婆子看著那菜單,左看看右看看端詳了好一會兒,這才歎了口氣看向蘇頌川,


    “好兒子,娘忘了娘不識字,還是你來點菜吧,可別點多了,可著一兩銀子點,再多了娘是真拿不出來了。”


    蘇頌川歎了口氣接過菜單就開始點菜。


    此時站在門外的李員外回頭無奈地看了一眼李夫人,今兒若不是自己夫人非要拉著自己和大女兒到這蓮香樓來相看人家,自己怎麽也不會過來的,


    若不是夫人一直覺得沒給自己生個兒子,有愧於自己,想要先替大閨女找個上門女婿,他也是斷不會同這樣的莊戶泥腿子來議親的,


    今兒他們剛到這蓮香樓又在門口聽了這麽一出好戲,這李員外心裏頭便更加篤定不能讓自家閨女嫁到這樣的人家裏頭來,


    否則日後就連吃頓飯都要吵成這樣,豈不是成了笑話,自家閨女嬌生慣養的,怎麽可能嫁給這樣的人家去吃苦受累。


    如此想著,李員外看向李夫人開口道:


    “你說咱們還用進去嗎?”


    李夫人聽了這話忙推了推李員外的胳膊,


    “如今咱們都站在這裏,怎麽著也得給我妹妹個麵子,再者說了,咱們找的是上門女婿,若非是家境貧寒,又有哪戶人家願意將自己兒子送給別人當上門女婿呢?”


    李員外聽了這話,歎了口氣看向自己的大女兒開口道:


    “姝兒,你說呢,你還想進去瞧瞧嗎?”


    李姝兒害羞地低下頭柔聲道:


    “我都聽爹娘的。”


    李夫人見狀直接挽起李姝兒的胳膊笑著說道:


    “還是咱們姝兒聽話,來都來了,也不差進去坐這一會兒了。”


    說著,李夫人便一下推開包房的門,笑著說道:


    “妹妹,讓你們久等了,家裏頭有點事情便來遲了些。”


    蔡嬸子見狀忙起身去迎接,


    “哎喲,姐姐,你這說的哪裏話,你們大戶人家的事情多,這都是情有可原的,再說了我們也沒等多久。”


    說著,蔡嬸子轉頭看向劉婆子,


    “你說是不,劉婆子。”


    劉婆子這會兒都看呆了,她平日總是待在這蘇家村,也不咋進城,隻有趕集的時候會跟著牛車進城采買,


    就算是進了城也隻是在菜市場和集市口轉悠,何曾見過李員外這樣的貴人,


    這會兒李員外一家子什麽也不用說,光是看他們這身的穿著打扮,那身的氣質,劉婆子就覺得高攀不起,


    蔡嬸子突然轉頭和自己說話,也是嚇了劉婆子一跳,緊忙站起身來支支吾吾地開口道:


    “對,對,蔡嬸子,說的對,我,也,沒沒等多久。”


    蘇頌川也早就起身衝李員外一家行了一禮,一抬頭就對上了站在李夫人身邊的李姝兒,


    隻見她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頭上還有絨花點綴,五官小巧精致,雖不是美豔動人的,但是她身子那股子恬靜又與世無爭的氣質讓人瞧著就舒心,


    蘇頌川也不由地看直了眼,那李姝兒也偷偷抬頭去瞧蘇頌川,隻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頓時就紅了臉,緊忙又將頭給低下去了,


    李姝兒此時也覺得眼前這書生瞧著是個俊俏的,很有讀書人的氣質,想到李員外一直都喜歡同讀書人打交道,


    李姝兒便在心裏頭默默祈禱自己爹爹能看得上這蘇頌川,雖然方才他爹娘在自己爹娘麵前出了醜,但是李姝兒是打心眼兒裏頭看上了蘇頌川的長相的,


    沒進門之前,李姝兒雖然心裏頭也有些責怪自己的娘親不靠譜,竟找了這樣一戶人家給自己相看,


    可進門之後,當看到了蘇頌川那張俊俏的臉和他溫文有禮的樣子,便覺得自己娘親當真是沒給自己選錯人家,


    如此若是能將他招為上門女婿,自己便也不用嫁到鄉下去受罪,既能一輩子守在爹娘跟前兒,又能找到一個自己的喜歡的夫君,如此想來也是不錯的。


    這李姝兒對招個上門女婿這事並不排斥,原就是因著李夫人發現自己生完兩個閨女之後就不能再生了,就整日在自己閨女麵前念叨著要給她們倆招個上門女婿,


    如今這李姝兒早就接受了日後要一直住在娘家這事,所以便任由李夫人替自己尋那些寒門子弟,


    但是李姝兒的妹妹是個性子跳脫的,並不願意一輩子待在娘家,她自小便見慣了人情世故,一心也想找個高門大戶成親,並不想委身寒門,


    李夫人自然也是了解自己的兩個女兒的,所以眼下這招上門女婿的任務便落到了大閨女李姝兒的頭上,


    今兒過來給李姝兒相親,李員外雖然多有不願,但是為了滿足自己夫人的心願,便也隻得硬著頭皮過來了,


    如今瞧見了劉婆子和蘇老頭兩人這副上不了台麵的樣子,便在心裏頭直接否定了這一家子人,眼下也隻不過是陪著自己夫人應付應付那蔡嬸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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