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在金鵬的呼喚下,白曉夢終於回過神,但怪異的感覺揮之不去。


    “嗯?你剛才說什麽?”


    少年眼中的擔憂更濃,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夢之魔神的神情,確認沒有異常之後,他才說:


    “殿下,如果您今日身體不適,我一個人去也行的。”


    “不行!”


    夢之魔神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並握緊了金鵬的手,雖然就連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緊張。


    “殿下,我不會離開您的。”


    金鵬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保證過的,您不相信嗎?”


    “當然相信,但是......”


    但是什麽?


    為什麽她會如此不安?


    不連貫的畫麵在白曉夢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少年的背影、飛濺的鮮血、燃燒的村落、還有掩蓋一切的白。


    “唔!”


    用手捂住灼痛的左眼,夢之魔神晃了晃,在劇烈的頭痛中跪倒下來。


    “殿下!”


    金鵬連忙伸手環住夢之魔神的身體,讓白曉夢倚靠在他的身上。


    少年撥開瀑布般的銀白發絲,拉開魔神幾乎抓破肌膚的左手,露出那隻不停流淚的眼睛。


    試著睜開左眼,白曉夢卻隻能看到一片模糊。


    而金鵬卻可以清楚的看到,夢之魔神兩邊眼睛的顏色變得不同,那隻垂淚的眼中紅色更深,隱約可以看到汙濁的火焰跳躍。


    少年不知從哪抽出一隻通體翠綠的匕首,他掀起袖子,毫不遲疑地在自己左臂上一劃,遞到白曉夢的唇邊。


    “殿下,喝我的血吧。”


    “......不...用。”


    白曉夢別開臉,死死咬住唇,把金鵬的手臂推開。


    可少年執意伸著手臂,赤紅的血線沿著白皙的肌膚蜿蜒而下,帶著致命的誘惑。


    紅瞳中的清明漸漸渙散,空虛和饑餓感幾乎要將夢之魔神的理智吞噬。


    新鮮血液散發出的香氣那麽近,白曉夢下意識張開口,向著少年的手臂越靠越近......


    在唇瓣即將觸及金鵬的血液的前一瞬,夢之魔神止住了動作,然後抬起手,在少年的額頭狠狠彈了一記暴栗。


    “呃!”


    金鵬下意識用手捂住了額頭。


    “又不聽話了是吧?”


    美豔的魔神笑吟吟地望著金鵬,眉毛垂下,帶著些無奈。


    很快就從自己的衣裙上扯下一塊幹淨的布條,白曉夢翻出傷藥倒在創口處,又指揮幾隻紅蝶給金鵬包紮好,才繼續說教。


    “說過多少次了,在我允許之前,不準傷害自己。”


    “但是金鵬本就是殿下的金鵬,理應為您所用。”


    “正因為你是我的,才不能隨便受傷,我不允許。”


    見金鵬還是有些不服氣的樣子,夢之魔神歎了口氣,用手指戳戳他的腦門。


    “再不聽話,下次就出征不帶你了。”


    這下效果立竿見影,金鵬立刻閉緊嘴巴,老老實實地跟在身邊。


    強硬地牽起少年的手,不讓他落後自己,兩人並排而行。


    白曉夢的腦袋還有些抽痛,她依舊沒能想起此行的目的地。


    好在上山的路隻有一條,隻要繼續走下去就行了。


    青石小路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麽長,在兩人交疊的腳步聲中,很快就見了頭。


    是一座木質涼亭。


    但當兩人站在涼亭內,向另一側的山下望去時。


    “呼啦”一聲,金黃的銀杏葉掀起波浪,一隻隻落單的金色蝴蝶在眼前紛飛。它們乘著風,從兩人身邊擦過,像是溫柔的問候。


    白曉夢終於看到了後山的真容。


    一尊尊墓碑,雜亂地插在銀杏樹的包圍之間。


    風這麽一吹,那些金色的蝴蝶便飄飄然落在那些漫山遍野的墳墓之上。像一束束吊唁之花。


    這些“墓碑”,有些是雕刻出的石碑,端正地篆刻著碑文,有些是折斷的武器,被筆直地立在地上,有些是粗糙的木板,上麵的名諱已經模糊不清,也有些隻是幾個石塊壘在一起,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但白曉夢知道,更多的人甚至沒法立起一塊像樣的墓碑。幸運些的,能將殘存的屍骨埋在這片山上,不幸些的,就連衣冠也沒能留下,更別說和親朋故友一同落葬。


    他們甚至沒有什麽閑工夫辦一場葬禮,因為被悲傷所困的人,未必能活過下一個明天。


    “已經...這麽多了啊。”


    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墳場,夢之魔神喃喃道。


    “嗯。”


    金鵬抬手托起一片銀杏葉,但沒有強留,而是任憑它又被風帶走。


    “殿下。”


    少年喚著魔神,輕快地笑了起來。


    陰沉的天空下,那雙金瞳像是帶著夕陽的霞光。


    “若是有一日,我也不在了,就把我葬在這裏吧。和大家一起。”


    白曉夢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些不計其數的墓碑像是一座座大山,壓在夢之魔神的後背上,讓她動彈不得。


    換做以往,她大概會像個真正的、成熟的魔神那樣,笑著點點頭,回一句:


    “好呀。”


    然後在心中暗暗發誓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可腦海中的聲音反複預警,那些不詳的畫麵讓白曉夢沒法露出笑容。


    “不......”


    夢之魔神動了動唇,看著麵前的金鵬,卻似乎透過他,看向遙遠的地方。


    “不。”


    白曉夢突然用力攥緊了金鵬的手,緩慢而不容動搖地重複了一遍。


    “我不會讓你先死的,絕對。”


    不論用什麽辦法,不論要做什麽。


    她決不能失去金鵬。


    “殿下,人終有一死。而您的路還長著呢。”


    少年揚起唇,卻帶著悲意。


    鵬鳥展開遮天蔽日的寬大雙翅,散發柔光的羽翼交疊,將夢之魔神籠罩其中。


    “我無法保證,能永遠追隨您。”


    “若我偏要把你留下呢?”


    在呼吸可聞的距離,兩人掌心交握,白曉夢死死盯著那雙金瞳。


    “那......金鵬也隻好奉陪了。”


    偏執的魔神抓緊她的金鵬,那道目光像一把鎖,把金翅鵬鳥牢牢鎖在這片山野的囚籠。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昔日的高山化作平原,銀杏種子長成參天大樹,古樸的木亭變作人間的客棧。


    金鵬始終就在這裏,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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