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於龐大的負麵情緒無法一次性清空,白曉夢隻好暫且將其擱置。


    魔神哼起旋律,讓魔物們的美好回憶浮現出來——這些回憶看上去就像一個個毛絨絨的白色小球,散發著溫暖的微光。


    昏暗的夢境世界頓時被點亮,就像在黑夜中迷路的行人,突然看到了無數紛飛的螢火蟲。


    托起一隻漂浮到自己麵前的小白毛球,夢之魔神沒去窺探內裏,她輕揮手指,幾隻翠色的夢蝶就繞著毛球編織起來。


    加一點喜悅,一點幸福,一點甜蜜,最後用薄紗籠罩起來。


    這樣就算醒來,便隻會感受到剩下的喜悅,不會記起夢裏消逝的回憶,也不會因此感到悲傷。


    白曉夢希望它們能做個簡單而純粹的“美夢”。


    夢之魔神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作業,為能觸及到的魔物都編織了美夢。


    再將這些像是被翠色小袋子包起的夢境一個個“物歸原主”,大汗淋漓的白曉夢總算是鬆了口氣。


    為了這心血來潮的舉動,白曉夢甚至耽擱了原本的計劃。


    隨手撕下幾塊被她剝離的噩夢塞到嘴裏,脆脆的,還有些發麻。


    像是跳跳糖一樣的口感,隻不過沒有甜味,都是或酸,或苦,或辣。


    勉強能夠用來充饑。


    “哈啊,什麽時候能吃到點好吃的美夢呢?”


    但沒辦法,白曉夢早已打定主意不去奪去他人的美夢,除非那人自願將夢境分給她。


    至於怎麽分?


    隻要是在夢境世界中,得到正在做夢的本人許可,或者在夢中主動送給白曉夢一些東西,不論那是什麽,都會嚐起來十分美味。


    想起過去品嚐到的美夢,白曉夢就直流口水,可惜暫時是吃不到了。


    確保她的子民們都能在睡著後做個好夢,白曉夢頗有成就感地拍拍手,繼續向著她的目的地移動。


    這個巨大的夢境世界囊括了無數的夢境,隻要是在這片提瓦特大陸上,任何具有“做夢”機能的生靈,都會在熟睡後來到這裏。


    祈禱著那個人也在這個時間休憩,黑裙的魔神跟隨著前方的引路蝶。


    越過了不計其數的小小夢境之門,白曉夢在一扇散發著熟悉氣息的門前停下腳步。


    深吸一口氣,按捺下激動的心情,白曉夢推門而入。


    燦爛到刺眼的陽光一瞬間投射下來,讓白曉夢不禁眯起眼睛。


    夢境中的陽光帶來了滿身暖意,雖然知道夢境的產物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白曉夢還是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被陽光灼燒的感覺實在不算好受,白曉夢在這段時間也是深刻的體會到了吸血鬼的感受。


    但就算如此,生靈也會向往光芒。


    就算是飛蛾撲火。


    抬手擋了下陽光,夢之魔神環顧四周,意外的發現這片地方看起來十分熟悉。


    金黃的銀杏林環繞在山間小路旁邊,白曉夢便沿著這唯一一條通往山頂的石磚小路,走了上去。


    “噠,噠。”


    鞋跟敲擊青石,發出清脆的響聲。


    心中隱約的忐忑不安再度不安分地探出頭來,白曉夢咬咬牙,加快了腳步。


    轉過一個又一個彎,在這段曲折的幽徑盡頭,有著一座古香古色的木製涼亭,和白曉夢記憶中的模樣分毫不差。


    一抹白撞入眼簾,白曉夢頓時心神一顫。


    夢之魔神如願得償,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身影。


    一襲白色勁裝貼合著有些單薄的身形,袖口被布束起,淺紫的腰封勾勒出動人心魄的曲線,被黑色絲帶束起的墨綠長發瀑布般自然垂落而下,直到腳踝。


    像是聽到了白曉夢的腳步聲,身著利落勁裝的翩翩少年轉過了身。


    夢之魔神屏住呼吸,看著眼前之人像是慢動作一般轉身。


    白曉夢可以清楚地看到被高高束起的長發隨著動作旋起,衣擺的薄紗畫出完美的弧度,一片被風吹落的金黃葉片從他的肩頭滑下,那雙魂牽夢繞的豔麗金瞳出現在她眼前。


    那人微微垂下眉,揚起唇角。似是欣喜,卻更似難過。


    “您終於來了。”


    白曉夢說不出話,她下意識向著那人伸出手去。


    “我等了您好久。”


    眼簾垂下,隔絕了金瞳裏的紛亂情緒。那人輕聲說,帶著些難過,少許抱怨,更多的,是如釋重負。但偏偏尾音帶著痛楚,那吐出的字裏像是要滲出血來。


    白曉夢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攥緊了,淚要混著心頭血一起湧出。可偏偏就在她伸出的手將要觸及那個人的時候,夢境驟變。


    束成馬尾的長發像是突然被利器割斷,三千青絲飄落而下,那人眼尾飛速抹上了紅。


    無盡的銀杏林燃起大火,淒慘的哭喊聲響徹雲霄,兵戈擾攘聲四起,像是夢境的主人仍舊被困在那個屍山血海的古戰場。


    白曉夢伸出的手隻觸及了幻影。


    就如水中撈月,一場空。


    夢境就如被打碎的鏡麵,一片片碎裂開來,身為“異物”的魔神被毫不留情地丟出其中。


    沙發上的白曉夢猛然睜眼,捂住嘴,咳出一口血來。


    身旁服侍的少年不知去了何處,房間裏隻剩魔神一人。


    白曉夢呆呆看著掌心的殷紅,直到血珠滾落而下,她才想起用手帕擦拭。


    細心拭去了白皙肌膚上的每一絲鮮血,白曉夢將手帕丟進火爐,任由火焰猙獰地吞下刺眼的紅。


    魔神就那麽盯著,盯著,一直盯到眼睛發酸,淚水沾濕眼眶。


    “殿下?”


    深淵王子姍姍來遲,帶著裝滿食物的托盤。


    才一踏進門檻,空就臉色一變。


    把托盤丟在一旁,金發侍從眉頭緊皺,跪在魔神身前。


    “您受傷了?”


    “沒有。”


    白曉夢冷漠地抽回被空攥住的手,命令紅蝶帶著這個膽大包天的侍從滾出屋去。


    收到命令的紅蝶操縱宿主離開,但空硬是克製住了身上傳來的撕扯感,像是被釘在地下一樣,緊盯著白曉夢。


    終於,深淵王子在被血染紅的薄唇上窺見端倪,他下意識抬手,想要擦去令人心碎的紅,但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是不是我的態度給了你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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