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機場正在擴建,它與未來的白雲機場還不在同一個地方。


    鍾誌遠跟著別人往前走,他沒有八十年代乘飛機的經驗。


    進入候機樓,看見“安全檢查,憑票證進入”的牌子,他走過去,安檢的武警戰士,身著淺綠軍裝,肩頭是醒目的深紅色肩章。


    他將機票出示給戰士。機票是手寫的,價格不到80塊,沒有機建燃油費用什麽的。


    戰士連行李箱都沒檢查,看了看機票就放行了。


    這麽隨意的嗎?鍾誌遠心裏嘀咕著,進了候機廳。


    候機廳稀稀拉拉的,乘客並不多。廣播裏在播放《飛得更高》,鍾誌遠樂了,再高就飛到外太空了。他買了張報紙,等登機。報紙上“蒙麵歌手”的報道占了不少篇幅,還有一個猜中有獎的遊戲,他童心大發,差點想投稿。


    正想得美,工作人員用鑰匙打開了登機口的門。


    “前往哈爾濱的旅客,請登機!”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鍾誌遠拖著行李,一路走進停機坪。新鮮的很,頭一回不是走廊橋或乘擺渡車登機。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看見機組人員自己走路或騎自行車到飛機底下,直接上了飛機,真是匪夷所思,不是親眼看見,說出來誰信?


    飛往哈爾濱的飛機看上去很小,鍾誌遠也不知道是什麽機型。四十多的座位,隻坐了二十來號人,看模樣幹部居多,穿四個兜的衣服,胸前還別支鋼筆。


    空姐穿著墨綠色的製服,裏邊的白色襯衣領子外翻,有點退伍軍人模樣。


    飛機轟隆隆地在天上飛,機上的乘客數鍾誌遠最年青,在乘客中很突出。空姐甜甜笑著送上一包煙,鍾誌遠猶豫地接過來,是5根一包的中華煙,沒見過,挺稀罕,他揣在了兜裏。空姐又遞給他一支口香糖,他接過來,撕開紙,一股熟悉的清香撲鼻而來,他嚼著,心想,飛機上盡是好東西啊。


    鍾誌遠前後左右地看過去,像個第一次進城的鄉巴佬,然後就看得目瞪口呆,有乘客在用水果刀削蘋果,有乘客用打火機點煙,機艙裏好幾處瓢起了煙霧。


    真是讓後人掉眼鏡,事實卻活生生擺在眼前。


    午飯有麵包、紅腸,空姐看了看鍾誌遠,還是問道:“同誌,您需要喝點什麽嗎?有五星啤酒、茅台和紅葡萄酒,您要哪種?”


    鄧麗君的甜蜜蜜的歌聲中,鍾誌遠看著空姐甜甜的笑,不知道是不是該喝點,這待遇以後可就沒有了。


    “來杯茅台,謝謝!”


    鍾誌遠很紳士地說,要喝就喝最好的!


    空姐倒了杯茅台遞給鍾誌遠,轉身又拿出一把梳子雙手遞給鍾誌遠,“這是給您的紀念品。”


    鍾誌遠接過來看,梳子很漂亮,是飛機的模型,很有紀念意義。


    午後,飛機降落在閻家崗機場,離市中心近30多公裏,鍾誌遠沒有坐航空公司的客車,而是上了出租車,7元起步價,另加1元燃油費,相當於起步8元,對鍾誌遠來說不算什麽,可對工薪階層來說可就奢侈了。


    鍾誌遠直奔哈爾濱賓館,就是大名鼎鼎的馬迭爾賓館。他要把麵試地點定在這裏,以體現招聘單位的實力。


    出租車在那個電影裏經常出現的馬迭爾賓館停了下來,這一路過來,看到許多的有軌電車,中央大道的歐式建築很古樸、典雅。


    鍾誌遠仰望著哈爾濱賓館,內心有些激動,這座法式建築與中央大街上的許多建築一樣,出挑的陽台兼作入口的雨篷,女兒牆占據著建築四個立麵的頂端,呈“雞冠”狀,整個建築很有飄逸感。


    “給我個最大的套房,還有,請你們經理來一下。”鍾誌遠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茫然地看著他,這個學生模樣的人說話口氣好大。


    鍾誌遠見服務生呆頭鵝般杵在那,在櫃麵上敲了敲,“誒,沒聽見?”


    服務生剛蘇醒般,禮貌地問:“同誌,你確定要訂最大的套房?這裏要先付房費,還有押金。”眼珠子還在打量著鍾誌遠。


    鍾誌遠將一個皮包放在櫃麵上,拍了拍說:“放心,請你們經理來一下,我有事相商。”


    “阿芳,請朱經理來一下。”服務生朝裏屋叫了聲,裏麵有個女人應了聲,聽著開門的聲音,應是去叫朱經理了。


    不一會,來了一個頭發梳得倍亮的大背頭男人,五十上下,上唇一縷胡子,戴著金邊眼鏡。


    “朱經理,這個人說要跟你商量事情。”服務生對來人說。


    朱經理撫了下眼鏡,打量了下鍾誌遠,很客氣地問:“這位小同誌,找我有什麽事?”


    “是這樣,我要你最大的套房,還要租一個會議室,大概容納~”鍾誌遠想了想,說,“三百多人吧。”


    朱經理聽了跟服務生一樣,不敢相信這個學生模樣的人,他問清了目的,對鍾誌遠說:“不是不相信你啊,你這不僅是住宿,最重要的是要在我們這兒招聘,萬一……”朱經理笑笑,沒有說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鍾誌遠不急不忙,從包裏取出介紹信、營業執照、戶口本還有一張蓋了派出所公章的照片,都遞給朱經理。


    朱經理反複核對,歉意一笑,將東西都還給鍾誌遠,讓服務生給他辦理手續,交押金。


    服務生幫鍾誌遠提著行李,領他上樓。


    朱經理兀自站那,看著鍾誌遠的背影,感覺不可思議。


    一層樓梯緩台掛著一幅畫,就是網上說的俄羅斯皇宮藝術家老巴代夫的作品,美少女通過煉獄的艱難困苦後,準備升上人間天堂時的場景。


    鍾誌遠退後幾步,在畫前停了幾秒。


    他對繪畫並不熟諳,賓館的富麗堂皇倒吸引了他。牆壁鑲有許多優雅的壁畫,還有些鏡子貼麵,柱端有精美的雕刻,黃銅的樓梯欄杆,充滿柔媚的線條,大吊燈熠熠生輝,看上去豪華典雅。


    最大的房間在315,網上說的國母套房,在走廊的盡頭。


    開門是個會客廳,大麵積的玻璃窗,豪華真皮沙發,雕刻櫥櫃,走過會客廳,是類似緩衝的夾道,牆上有一麵橢圓型鏡子,鏡子下一張小台子,往裏就是臥室。


    打開臥室的門,一張寬大的雕花沙發床,雪白的床罩,幾乎落地的玻璃窗,室內光線充足,一側是獨立衛生間,一側是陽台,陽台的木製扶手中長著靈芝,在訴說著這個房間厚重的曆史。


    鍾誌遠沒來得及坐下休息,放下行李就匆匆出門,打車去了《黑龍江日報》報社。


    很近,幾分鍾就到了。


    報社兩個工作人員聽說要登報招聘模特,看了招聘啟示,廣告裏工資待遇離奇的高,簡直不敢相信,心裏認定鍾誌遠是個騙子。其中一個朝另一個使了個眼色,那人走出了門,鍾誌遠猜是去請什麽人來。


    果然,一會兒,那名工作人員領了個中年人進來。


    新進來的人一看就是領導,身體微胖,眼睛犀利。


    鍾誌遠將那一堆證明材料再次呈現出來。


    “招模特?”


    來人翻看著那疊證明材料,問道。


    模特這詞才出現不久,這小夥兒竟然來招聘模特。


    來人拿起介紹信,若有所思地念叨著:“鍾誌遠~鍾~誌遠~誒,你是不是那個~”


    他忽然看向鍾誌遠,一臉驚喜地張著嘴,話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好像久違了的人一時半會說不出名字,急得抓耳撓腮。


    鍾誌遠靜靜地看著他,突然這人就抓住了他的手,嚇了他一跳,聽得這人興奮地說:“你是‘詩和遠方’,對不對?對不對?”


    鍾誌遠這才知道,這人恐怕還是自己的粉絲呢。


    鍾誌遠微笑著,點頭應是。


    “我老喜歡你這句話,”這人富有感情地吟誦起來,“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這人陶醉了會,對工作人員訓斥道:“還不快點把事辦了?”


    他自己將鍾誌遠請到一邊坐下,親自去泡了杯茶,還帶來一本《遼寧青年》和一支鋼筆。


    這人將《遼寧青年》和鋼筆放在鍾誌遠麵前,滿臉堆笑地說:“我女兒也是高中生,老崇拜你了,你那句話就是她學給我聽的,你能不能簽個名?回頭給我女兒一個驚喜!”


    鍾誌遠欣然應允,拿起筆在《遼寧青年》的扉頁空白處,龍飛鳳舞瀟灑地寫下自己的藝術簽名。


    這人是廣告部主任,在他的幫助下,廣告很快辦妥。他熱情地將鍾誌遠送出報社,幫他叫了部出租車,看著車子出去老遠才回樓,手裏拿著那本《遼寧青年》,看著笑。


    鍾誌遠在《哈爾濱日報》遇到類似的情況。


    明天廣告一見報,就會轟動哈爾濱,乃至全國,這在國內是首次登報招聘模特。


    鍾誌遠辦理妥廣告,一身輕鬆地走在街上,這才有心情欣賞哈爾濱的風光。


    三月初,北方的風很冷,在廣州時穿襯衫,下飛機就穿上了厚厚的外套。


    大街上人來人往,巨幅廣告牌分外醒目,各式外國品牌,尤以日式家電最多。迎麵駛來一輛圓頭、前後鼓大燈的有軌電車,窗戶有點像火車窗戶,上下開啟,駕駛位在正中間,很卡通,車身上有哈爾濱北方製藥廠和護膚劑的廣告。鍾誌遠像是走進了電影基地,饒有興趣地目視著電車馳離。


    夕陽西斜,給城市鍍了層金光,中央大街一帶,一座座巴洛克、文藝複興風格的建築,仿佛來到了中世紀的歐洲,聖索菲亞教堂清水紅磚,大大的洋蔥頭,充滿濃鬱的異國情調。


    很遺憾,教堂並不對外開放,鍾誌遠隻能遠望。暮色中這座東正教氣勢恢宏的教堂顯得肅穆凝重。沒有燈光秀的年代,夜幕下的哈爾濱雖不華麗,但不缺繁華。這裏的防空洞竟然變成了舞廳,進進出出的人們熱烈地談論著,生機勃勃。


    鍾誌遠回到哈爾濱賓館,他看著這幾個字總覺得別扭。


    大堂的一角沙發上坐著兩個外國人在談話,大堂吧空空的。現在人們還不富裕,來這裏消費的人畢竟很少。


    鍾誌遠回到房間,快速地衝了個澡,躺床上沉沉地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香,醒來已經八點,肚子餓得咕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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