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鍾誌遠去上課了。


    長期泡病號,時不時去露個臉,給老師有個交代。


    “女娃子”和佟生圍過來問長問短,佟生悄聲問鍾誌遠:“你可是有什麽事要做哦?”


    鍾誌遠朝他會心地一笑。


    佟生了然,大聲說:“啊呀,你怎麽還沒好啊?都這麽長時間了。”


    鍾誌遠就哦嗬咳了兩下:“好多了!”


    “你不來,我們中午冷清了。”朱春燕笑道。


    “就是,你講的笑話學校裏的人都曉得了,這陣子沒新的笑話,人家都在問我怎麽不講了?”鍾秋虹抱怨說。


    周鬆一巴掌拍鍾誌遠後腰上:“快毛子回來,沒人講話,我一個人好無聊!”


    鍾誌遠拿他沒辦法,這家夥就是虎。


    課堂上,鍾誌遠的咳嗽頻次大大降低了,可是,偶爾的咳嗽劇烈的程度更高了。


    細心的同學會發現,別的課上他的咳嗽很輕,很少,隻有政治課,謝老師一來,他的咳嗽就厲害起來了。


    沒辦法,鍾誌遠還想繼續泡病號。


    謝老師沒辦法,再次關心地讓他好好養。


    鍾誌遠在謝老師憂心的目光中,在同學們關心或漠然的眼神裏,背著書包“落寞”地離開了教室。他佯作悻悻地走出教室,一下樓梯就興奮起來,幾步跨進了醫務室。


    “咦,這個時候你來醫務室幹什麽?”林子靜很意外,疑惑地看著他,平時他隻中午來,莫不是真的病了?


    “我是特地來邀請你明天去看油菜花的!”鍾誌遠賣乖地說,“你看,天氣多好,正是油菜花盛開的時候。”


    “真有那麽好的地方?不許騙我!”林子靜嬌聲道。


    “騙你狗!”鍾誌遠歪嘴笑道。


    林子靜停滯了會,意會到他話不對勁,嬌聲罵道:“你才是狗!”


    順手將一本書往他身子砸去。


    鍾誌遠將書接在手裏,是《飄》,後來有譯本叫《亂世佳人》。


    “《飄》啊?你可別飄了!”鍾誌遠戲謔地說。


    “你當心你自己別飄了吧,大詩人!”林子靜揶揄道。


    “我飄了,飄到油菜花田了!”鍾誌遠笑說,“明天中午2點,西河大橋那頭,不見不散啊。”


    他告別林子靜,回到幹休所。


    吃飯時,田甜來了。


    “我想來想去,還是得跟你說。”田甜看著鍾誌遠說,“昨天模特們在街上招來好多人圍觀,走到哪都跟著一幫人,還有痞子對她們吹口哨。”


    鍾誌遠聽著就眯起眼,皺著眉,一臉慍怒。


    田甜不無擔心地問道:“今天這邊沒流氓來吧?”


    “沒有,畢竟這邊是幹休所,邊上還有個派出所。”


    鍾誌遠隨口說道,心裏在想著什麽。


    “對了,招聘的事進行得怎麽樣了?”


    他突然問道,目光無意劃過田甜那對飽滿的胸脯,趕緊盯在她的公務凝視區。


    “已經招了一批人了,印紅梅按你的吩咐,在報紙登的廣告,效果還真好。”


    “加急招保安,工廠和模特隊都需要。”鍾誌遠急切地說。


    “好的,我這就回去。”


    田甜顛著她兩個乳房,波波的走了。


    “你關照印紅梅,保安的簡曆先給我看!”


    鍾誌遠衝她背影喊道。他覺得有必要親自甄別,挑選精兵強將來做花兒模特隊的保安。


    嚴打還剛開始,風氣尚處在混亂時期,鍾誌遠真擔憂會冒出個混不吝來。


    但擔憂沒妨礙他和林子靜去賞油菜花。


    次日,鍾誌遠走到西河大橋時,林子靜已經等在那了,俏生生,迎風憑欄,河風吹拂起她的秀發,像下凡的仙女,溶溶暖陽照在她潔白的臉上,鍾誌遠看到她額頭上天使的光環。


    林子靜見到鍾誌遠,嫣然一笑,如花兒綻開在春天裏,鍾誌遠滿眼就都是花團錦簇。看林子靜隻穿了黑色的長褲,白色襯衫,一條絲巾隨意地在優美的脖子上挽了個結,簡潔而優雅。


    “真是心有靈犀啊,你看,咱們是不是很cp?”


    鍾誌遠正好也是黑色長褲,白色襯衫,不約而同,絕配。隻是脖子上掛的是海鷗牌135相機。


    “cp?是什麽鬼?”林子靜仰臉問,眼睛裏盡是笑意。


    “穿著很搭,你看,是不是?”


    “嗯,你學我的!”


    林子靜背著雙手,晃動肩膀,扭著腰肢,揚長而去。


    鍾誌遠看著林子靜柳條般擺動的腰肢,不覺吟道:“柳腰如醉暖相挨。”快步跟了上去。


    林子靜眼邊牽係著,見鍾誌遠上來,加快腳步,長發隨風飄舞,像絲絲繩索牽引著鍾誌遠。


    一條砂石公路從西河大橋向北蜿蜒而去,兩邊是坡勢較緩的丘陵,路邊的農田已經蒔上了秧苗,一行行綠油油的。


    林子靜走在公路上,像一隻優雅的白天鵝。


    風輕輕地吹過路邊的梧桐葉,輕輕地掠到山的那一頭,山野馬路上響起沙沙的腳步聲。


    天藍藍的,雲淡淡的,草油油的,樹綠綠的,公路長長的,田野靜靜的,心情美美的。


    鍾誌遠始終落在林子靜身後幾步遠,直到林子靜嬌喘籲籲地停在了梧桐樹下,擦著香汗。額頭幾縷發絲穿過眼簾粘貼在因氣喘而白裏透紅的臉頰上,透著幾分魅惑,一起一伏的胸部在襯衣底下波動著,呼之欲出。


    鍾誌遠眼睛都直了,偷偷地瞟了眼那凸起的山峰,卻被林子靜抓到,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含著隱隱的笑。


    “我累了!”林子靜張著嘴,撒嬌地說,我見猶憐。


    “原地休息唄。”鍾誌遠很無趣地說。


    林子靜一跺腳,哼,一屁股坐地上。


    地上是潔白的沙子,很幹,樹蔭下微涼,沙子不燙不涼。


    鍾誌遠從草地裏撿了一堆滾圓如鵪鶉蛋大小的石子,坐林子靜對麵,將石子灑在地上。


    “咱們玩抓石子遊戲吧!”


    鍾誌遠還是小時候玩過,那時也是在公路邊梧桐樹下,跟村裏的女生玩。他拿著石子,忽然想,也不知道跟自己玩遊戲的小女生長什麽樣了。


    “好啊!你先來!”林子靜興致勃勃,打斷了鍾誌遠片刻的走神。


    “好!”


    鍾誌遠蹲地上,將一堆石子擺好,隻見他左掌撐地,右手抓起一顆石子往上一扔,趁石子沒落地,用極快的速度從地上抓起一顆石子握在手裏,將落下的石子穩穩地接在手裏,這時,手裏握著兩顆石子,往空中扔一出顆石子,手裏握著一顆石子的同時,快速從地上抓起兩顆石子,張開手接住落下的石子,這時,手裏握著三顆石子,動作很是敏捷,可氣的是,嘴裏還哼哼有詞;:“你一顆,我一顆,抓個子靜當丫頭……”


    “你討厭!”


    林子靜嬌笑著,伸手去抓空中的石子,鍾誌遠抓了個空,一把抓住了林子靜的手,林子靜一急,手一掙,將鍾誌遠推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林子靜咯咯大笑起來,“瞧你這傻樣,像上次那回……”她說著,笑聲降了下來,漸漸消失,膾卻紅了,她想到了他們的初吻。


    她趕忙撿起石子,往空中扔,說道:“該我了。”


    鍾誌遠卻呆呆地看她好一會兒。


    兩個人玩著兒時的遊戲,說著兒時的趣事。


    風輕輕地飄來,從鍾誌遠的耳畔掠過林子靜的發梢,又吹向田間。樹葉從高高的樹上飄落,一片兩片,三四片,飄落在他們的身上,兩個人玩得投入,世界仿佛停止了。


    一陣汽車的鳴笛聲響起,打破了兩個人的平靜。


    “上路!”


    鍾誌遠站起身,伸手給林子靜。


    林子靜猶豫了下,伸手拉住站了起來。


    貼著樹蔭往前走,拐入一個岔路口,往前走了一段,前方是兩山夾峙的豁口,路在那裏消失,隻看到遠處的田野和山嶺。


    鍾誌遠帶林子靜走進豁口,在路的盡頭,豁然看到山腳下藏著一大片黃燦燦的油菜花,花海中立著一株開滿粉紅色花朵的桃樹,在一片金黃中顯得分外妖嬈。


    陽光照著花海,風一吹,花浪推湧,一浪襲過一浪,仿佛在招手。


    麵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這片美景,林子靜驚喜得張開雙手,忘情地歡呼。


    鍾誌遠將相機打開,一通抓拍,這景,這人,完美!


    林子靜回頭看鍾誌遠在拍照,跑過來,忘情地牽起他的手就跑,“快,我們去花田裏!”


    鍾誌遠被拉著一路小跑著進入了油菜花田。


    油菜花田隱藏著一條小溪,溪邊是一條森林小火車的鐵軌,油菜花在兩邊田間散開,像打翻了的調色盤,大片的金黃裏點綴著點點青綠,嗡嗡的小蜜蜂在花間嬉戲,在一朵花蕊停留片刻,又飛到另一朵花蕊,翩翩起舞的蝴蝶在花間翻飛,時隱時顯,戲蝶遊蜂,深入千花粉豔中,蜜蜂飛舞撲黃花,油菜花淡淡的清香彌漫在空中,沁人心脾。


    林子靜陶醉在天賜的美麗景色裏,俏臉迎著陽光,微閉著眼,鼻翼翕動,感受著花田的芬芳,蜂鳴忽遠忽近,花田一片寧靜,風輕輕掠起她如瀑的發,在風在飛揚。


    三月江南梅子青,春風搖蕩惹人衣,


    蝴蝶雙雙入菜花,日長無客到田家。


    鍾誌遠亂七八糟地念著詩句,眼前的風景,因林子靜瞬時靈動起來了。


    一去不回唯少年,春風十裏不如你。


    唯有舉起相機地按下快門,定格這美好的瞬間。


    林子靜在花海裏徜徉,時不時的俯下身子,將螓首貼近花朵,如微熏般陶醉,迷醉的目光透過花兒望向鍾誌遠,調皮地一笑,又撫弄花兒去了。


    “子靜!”


    “唉?”


    鍾誌遠很自然地叫了聲,林子靜很自然地應了聲,在大自然的環抱裏,已然忘我陶醉。


    “好看吧?”鍾誌遠得意地將自己編的花環從身後拿出來。


    林子靜很驚喜地接過花環,“好看!”


    兩個人都沒有絲毫的憫農之心,忘乎一切了。


    “我給你戴上!”


    鍾誌遠不容分說,從林子靜手裏拿過花環,雙手往林子靜頭上戴去,林子靜眼瞼微閉羞羞的微紅著臉,一動不動。


    鍾誌遠將花環戴在林子靜的頭上,撤身端詳了下,又理了理,滿意地感歎道:“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林子靜聽著鍾誌遠念出的詩句,心裏一暖,眼眸含情,秋波一轉,自去與花兒比美。


    桃樹下,兩個人坐在石塊上休憩,石塊並不大,坐在一起稍嫌擠巴。


    日頭漸漸西沉,風微涼,頭頂的桃花無聲無息輕輕飄落在頭上,衣襟上,落在身邊的草地上。


    桃花香、菜花香、女兒香,芬芳撲鼻,美人在側,這時候什麽也不想,寧靜地呆在春風裏就好。


    林子靜也沉浸在寧靜愜意的意境裏,安靜地挨著鍾誌遠,靜靜等待日落。


    夕陽下,一列小火車叮叮哐哐地進入兩個人的畫麵,在油菜花田裏緩緩馳過,好像特別致意似的,在經過兩人時鳴響了汽笛,吐出一縷白煙,緩緩而去。


    油菜花似乎也在歡呼,隨風搖擺起來,夕陽半落青山外,豔豔的,紅霞燦爛,天地間氤氳著溫暖。


    兩個人倚靠著,看著夕陽漸漸西沉,天空的霞光漸漸黯淡,天幕慢慢落下。


    蟲啾蛙鳴在花田裏響起,暮色籠罩著大地,也籠罩著桃樹下的兩個人。


    明媚的臉龐漸漸模糊,暮色下林子靜的臉如蓮花般潔白。


    林子靜慌亂地站起來身,四顧惘然,像是尋找什麽。


    “怎麽,掉東西了?”鍾誌遠溫和地問。


    “不~不是~我~我要……”林子靜雙腿顫顫地,說不出話來。


    鍾誌遠明白了,環顧四周也沒個地,最好的地方還就是樹後。


    “天黑看不見,我到前麵去。”鍾誌遠不敢說破。


    “我~我怕~”林子靜期期艾艾地,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聽得見。


    “我不走遠,別怕!”鍾誌遠鼓勵著,轉到樹後。


    黑暗裏,聽得一陣猶猶豫豫的簌簌聲,接著是一陣憋急了的嘶嘶的聲音,綿久悠長。


    鍾誌遠背著身,聽著這嘶叫聲,傻笑著,如聽美妙的音樂。


    林子靜心裏卻羞郝得無地自容,臉上紅霞滿天,熱得燙手,真不知如何麵對。


    卻這時,聽到樹後傳來一陣啪啪啪的聲音,像強力水龍頭噴湧而出的水砸在地上,聽得林子靜耳朵發燙,心都要跳出來。


    鍾誌遠若無其事地從樹後轉出來,牽起林子靜的手走出油菜花田。


    夜色掩藏了羞澀,卻藏不住心裏的躁動,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傳遞著內心的顫動。


    夜色本令人恐懼,此時,卻無比溫柔。


    公路上的砂石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潔白,他們誰都沒說話,山野間響起沙沙的腳步聲。


    汽車的鳴笛聲劃破夜空,一束燈光從身後照射過來,把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雙腿踩了高蹺般,一腳高一腳低,仿佛騰空跨越在山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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