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大會在操場上進行。


    這時的贛州一中連個禮堂都沒有。


    崖壁下是主席台,管校長等校領導坐在台上,所有年級的學生都自帶凳子像部隊一樣,按年級和班級整齊地坐在操場上。


    老師們坐在前排,班主任沒機會坐,在維持班級紀律。


    林醫生也是第一次參加期末大會,坐在教工隊伍裏看熱鬧。


    學生們沒有了學業壓力,像被割斷繩子的氣球,一下子放飛起來了,操場上人聲鼎沸,嘻笑打鬧不亦樂乎,


    台上,教務處許主任對著話筒輕咳一聲,見現場還是很吵,停了兩秒,再咳了一聲,現場像撤了柴的開水聲音漸熄。


    大會照例是領導講話,許主任將話筒遞給了管校長。


    台上管校長開始講話時,台下學生又開始說起了悄悄話。


    台上開大會,台下開小會,概莫如此


    鍾誌遠和“女娃子”、佟生坐在一起,朱阿福坐在鍾誌遠身後。


    “有些人運氣好,複習到的都考到了。”朱阿福探身向前,嫉妒又挑釁地在鍾誌遠耳邊說。


    “嗯,我就是運氣好的那個。”鍾誌遠淡淡地說,不為所動。


    “honor不屬於你。”朱阿福故意炫了個課外的詞匯。


    鍾誌遠心裏樂了,honor!華為榮耀手機滿大街都是,誰不知道honor?!


    “you are a bee,you have a beef with me!”鍾誌遠嘴角上揚,來了句美式俚語。


    朱阿福可不就像隻蜜蜂在自己耳邊嗡嗡的?bee(蜜蜂)是課本詞匯,beef則是課外的,朱阿福哪知道?beef本意牛肉,用在這裏表示“對……不滿”的意思。


    鍾誌遠暗笑:一個f就搞懵你。在我這麽一個能和老外飆髒話的未來人麵前賣弄英語單詞,這不找虐嗎?


    果然,朱阿福聽不懂。愣了下,朱阿福怒火中燒,“你怎麽罵人呢?”


    敢情他bee和“逼”不分。


    “b-e-e,you are a bee!”鍾誌遠隻得耐心地再說一遍,戲道,“像隻討厭的蜜蜂在我耳邊嗡嗡亂叫!”


    朱阿福這下聽懂了,臉有些紅,嘴還不饒人,教誨道:“男人的心要像大海,女人的心才像根針!”


    鍾誌遠無語,這是我的台詞啊,被他搶了!


    “你啊,也就大海撈針了!”鍾誌遠語含譏誚地說。


    謝老師見朱阿福與鍾誌遠兩個附耳說悄悄話,巡視過來,兩個人立刻閉了嘴,朱阿福坐直身子認真地聽講樣子,心裏卻在琢磨,說我大海撈針,什麽意思?


    “下麵頒發單項積極分子獎,念到名字的請上台領獎……”


    操場上不同的角落不時站起學生,走上前去領獎,掌聲也隨之響起。


    “……高三(四)班朱春燕……”


    朱春燕開心地站起來,笑得有些羞澀,長辮子墜在腰間,豐腴的臀一晃一晃地上前領獎。鍾誌遠用力鼓掌,示意同學們跟著自己有節奏拍掌,掌聲以一種韻律霸占了整個操場,分外響亮,吸引著全校學生的目光。


    “下麵頒發學習積極分子獎……”


    “……高三(四)班張亞男、何田田……”


    張亞男和何田田站起身,麵麵相覷,似乎聽錯了。對於她們來說,不拿“三好學生”,別的獎都是恥辱。這次雖說鍾誌遠遙遙領先,但她們也是班上前三名啊。


    同學們不知道她們兩個的心思,熱情有節奏地鼓著掌,催促她們兩個快去領獎。張亞男和何田田苦著臉不情不願地上前領獎,在一眾歡天喜地的領獎人中顯得格外特別。


    張亞男甚至直接將印有“學習積極分子”的臉盆給了同桌祝筠,獎狀也被她胡亂一卷塞進書包裏。


    鍾誌遠看在眼裏,心裏暗歎,何必呢,今後恐怕都拿不到第一了。


    “下麵頒發三好學生獎……”


    “……高三(四)班鍾誌遠……”


    鍾誌遠還沒站起來,“女娃子”的大嗓門就哦哦哦地叫開了。掌聲有節奏地響起,朱阿福虛拍著手,咕噥道:“瞎貓碰到死耗子!”


    林醫生早注意到高三(四)班有節奏的掌聲,這下聽到鍾誌遠的名字,心頭有不一樣的感覺,仿佛參加大會就為這一刻而來。


    鍾誌遠站起身,微笑地朝“女娃子”伸出手掌,“女娃子”略愣了下,心領神會,伸手與鍾誌遠擊了一掌,佟生跟著也擊了一掌,整得跟個上台領最佳男主角獎的電影明星。


    林醫生回頭看到鍾誌遠意氣風發跟同學擊掌的一幕,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人家都是一路謹小慎微的,他倒好,大模大樣的。


    再看鍾誌遠,豐神俊秀,步伐從容,滿操場師生,他獨領風騷。林醫生眼裏有星星閃爍,下意識地輕撫了下唇。


    鍾誌遠一手拎著臉盆,一手拿著塑皮筆記本,筆記本上扣著一支鋼筆。目光看到林醫生,眉毛輕揚,朝她甜甜地笑了下。林醫生偏過臉去,裝著沒看見。


    頒完獎,各班返回教室,鍾誌遠剛坐下,傳達室張師傅就在門口喊起來:“鍾誌遠,門口有人找!”


    鍾誌遠跟著去校門口,見是魯明達。魯明達見鍾誌遠出來,朝他招手,黑黑的臉上露出笑容。


    “你來得真是時候,再晚一會兒,我們就放假了。”鍾誌遠說。


    “我今天正好發工資,趕巧了。”魯明達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將三十塊錢遞給鍾誌遠。


    “過年正要用錢的時候,你先用唄。”鍾誌遠說,擋住魯明達的手。


    “我最怕欠人東西!”魯明達靦腆地笑,“我已經欠得太多了。”


    魯明達沒跟鍾誌遠多囉嗦,還了錢就走了。


    鍾誌遠看著離去的魯明達,覺得這個人怪怪的,搖搖頭回教室去。


    謝老師將寒假作業本發給大家,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學期就結束了。


    同學們收拾東西,相互道別,各回各家。


    當鍾誌遠走過浮橋,上了水西碼頭時,蔡家的小子看見,大喊起來:“大學生回來了,啊呀,還拿了獎品回來!”


    這個免費的宣傳員總是忠實履行著自己的義務。


    “給你了!”鍾誌遠破天荒跟這小子有了互動,將獲獎的鋼筆扔了過去。


    蔡家小子做夢也沒想到餡餅會砸自己頭上,鋼筆到了懷裏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伸手抓住,張著嘴樂嗬嗬地端詳起來,他從不知道“三好學生”的獎品是什麽樣的。也沒道謝,轉身往家裏跑去,揚著手裏的鋼筆大喊:“大學生的獎品!”


    雖說鍾誌遠學習成績一直優秀,每年也都拿獎,“三好學生”獎勵卻少有。


    飯桌上,鍾宜榮看著一桌的兒女感歎道:“你看看你們,哪個獲得過獎?嫑講三好學生了!”


    “三好學生又當不得飯。”鍾誌洪低聲說,快狠準地夾起一塊肉。


    鍾春香尬笑一下,低聲道:“我們那時候天天砍柴禾,哪有時間學習。”


    “我們那時候都沒書讀!去勞動,掙工分!”鍾建國說得可憐,指著鍾春香和鍾誌洪笑道,”你看看你們,一個個跟蕃薯一樣。”


    鍾春香和鍾誌洪都不吱聲。


    “每次參加春香和誌洪的家長會,你家爸爸回來像挨了批鬥一樣,隻有誌遠的家長會,你家爸爸回來笑得合不攏嘴!”陳淑貞說著,嗬嗬地笑起來。


    “好,這裏還有一個希望。”鍾誌洪指著妹妹笑道。


    “好,嫑講我,你都不做好榜樣!”鍾明華氣鼓鼓地說。


    “這個不是榜樣啊?要學好!”鍾誌洪指著鍾誌遠腆著臉對妹妹說,一點不覺得難為情。


    鍾誌遠說不上話,說什麽都不合適,隻好岔開話題:“快點吃,吃完了做蠟果哦。”


    “是哦,要抓緊,才做了毛毛子。”鍾宜榮說。其實他這些天花在蠟果上的時間也不多,因為他要衝洗相片。


    當一家人在燈下做蠟果時,小羅子來了,一下子氣氛全開了。


    “掙了錢就買了新衣裳啊!”


    “你不也是啊,這鞋子好漂亮哦!”


    “誒,你這個頭箍蠻好看!”


    小羅子和鍾春香開心得相互打趣一番。


    “後天又赴圩了,我們再去賣衣裳哇?”小羅子興奮地說。


    “好哇!”鍾春香還沒說話,鍾誌洪先應道。


    “再吵一架?哈哈!”鍾春香說著大笑起來,小羅子也跟著笑起來。


    “你們還像上次一樣,哪個信哦?”鍾誌遠淡淡地說,兜頭澆了盆冷水,笑聲嘎然而止。


    “對哦,”小羅子想了想說,看著鍾誌遠問,“那怎麽辦?”


    “換個地方啊,去紡織廠,那裏女人多。”鍾誌遠說。


    “太遠了吧。”鍾春香說。


    “是啊。”小羅子也覺得。


    鍾誌遠思忖一陣後說:“圩上也可以,不過要變一下,你們賣不同的衣裳,不在一起,還是仇人模式,相互揭老底。比如,你喊15一件,而你呢,等人多的時候跑去揭穿她,講隻要12一件,最後你隻好12一件賣出去。”


    “她來搗亂的時候,我去撕她,她跑我就追……”小羅子順著鍾誌遠的意思說。


    “她追來時,我就跑,邊跑邊喊‘超過12塊不要買,不要上當’。”鍾春香說。


    “我把劉海濤喊來,一邊一個幫你們守攤。”鍾誌洪說。


    小羅子和鍾春香相互看著,想著又要演一次“吵架”,興奮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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