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禮實在是好奇,又是好奇出這主意的人是誰,又是好奇那知客到底長相該有多美貌,才能吸引來這麽多行商。


    綏農雖隻做了一天知客,但名氣在小小胡縣已經很大了。


    黃禮不過小小打聽了一下,就已經知曉了他的名字,還知道了他原本是五燕裏亭長,以及他那荒唐至極的一隻雞拔河斷案法。


    一個讀書讀死了的古板書生,竟還能被縣令找出這種用法。


    這胡縣縣令,真是越來越讓人向往了。


    趁著還沒有入夜,他便特地去城門口等了等,還真的讓黃禮等到了綏農。


    不需要去問誰是綏農,人群中最亮眼的那個必然就是了。


    果真貌美!


    綏農麵容含笑,不複往日輕愁模樣,一邊輕輕擦拭著額間汗水,一邊與同行人相攜入城。


    知客一般都是有伴的,畢竟他們招攬生意的地方,是屬於道路邊,非常容易遇到強盜。


    雖然柳意任縣令之後,開展的“強盜抓抓樂”成功讓胡縣方圓十裏的強盜們或成為了大體老師,或搬了家,或正在做苦力民工後,這種可能性就降到了最低。


    但,也不排除路過的行商們,突發奇想換個行業。


    不是開玩笑,這種事真的很有可能發生,小商隊出行,路過村落的時候,商隊在防著村落裏的人殺人搶貨,村落裏的人也會防著商隊搶人搶劫。


    完全淳樸的百姓,是隻有在強大治安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的。


    那種行走在山溝溝裏,一眼見不著其他人的地方,哪怕是在現代,都有很大的幾率出現凶殺命案。


    再加上綏農長相如此,被搶走的概率相當之大,柳意還派了兩個官吏過去跟著他們一起。


    一行人進了縣。


    城門附近賣擂肉餅的年輕娘子見著了,立刻小跑過去,硬塞給他們幾個擂肉餅。


    “我都聽聞了,縣令大人命你們去做招徠,為胡縣招攬了許多客商,今日我這攤子生意比往日裏也好了許多,這些擂肉餅是謝你們的。”


    “辛苦了,快些趁熱吃吧。”


    她眼疾手快,塞擂肉餅的時候,特地往綏農手中塞了一個最大的。


    幾人詫異,又是那跟著的小吏連忙掏出銅錢,追著年輕攤主過去,硬是把擂肉餅的錢給了。


    “縣令大人有令,我們不得拿百姓一針一線,一毫一厘,這錢你拿著。”


    “放心,我們有補貼,這錢不必我們自己出的,衙門給出。”


    黃禮看得大為震撼。


    從前無論去到何處,那處地界是大是小,是繁榮還是窮困,哪裏見過如此相處行事的官民。


    民不懼官,官不索民,竟還有這種百姓真心感謝,送出擂肉餅,官吏不肯受,一定要給足錢的事發生。


    這種事,不是隻有話本子裏才會寫的嗎?


    而且主人公往往還是大官,怎麽會像是現在這樣,是一個穿深衣的小吏。


    那小吏給了錢,回來笑著讓大家分吃擂肉餅,還特地分了最大的一塊給綏農。


    擂肉餅剛出鍋,還有些燙,綏農小心翼翼握著,滿臉歡欣,低頭吹了吹,小口小口吃著。


    他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因為自己做好了事情,有人因為感激而送食物給他吃。


    因為心中驚喜,這擂肉餅便也格外好吃起來了。


    許是好吃,綏農雙眸彎起,臉頰微微鼓起,卻還露出了一個笑容,一邊吃,一邊點著頭,應當是在誇好吃。


    黃禮原本是在默默觀察,他本篤定自己並不是那等喜好美人到忘智之人。


    但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也開始饞起了擂肉餅的味道。


    等綏農一行人一邊吃著擂肉餅一邊從他身邊走過,黃禮到底沒忍住,去到那年輕娘子攤位前。


    “店家,給我來五個擂肉餅。”


    “好嘞!!”年輕娘子毫不意外,笑容熱情。


    又有幾人圍到了攤子跟前:“店家,我也要一塊。”


    “我也一塊。”


    黃禮站在攤位前,看著年輕攤主手腳麻利的幹著活,視線又在她狡黠的笑容上麵略過。


    心中已然明悟。


    這攤主,恐怕是送擂肉餅給綏農幾人的時候,就打著靠綏農吃擂肉餅帶動生意的主意。


    好個聰慧的攤主,這個胡縣,就連普通百姓,也要比其他地方的更加靈動一些。


    黃禮在看別人,也有人在看他。


    柳意吃著擂肉餅,遠遠看著黃禮身形:“這人看著像是個讀書人,外地來的,知道來意嗎?”


    別問她為什麽看一眼就知道黃禮是外地人,整個胡縣但凡是認識點字的,基本都被柳意安排了活。


    這個點,還不到下班點呢,不可能會有一個胡縣本地讀書人來買擂肉餅。


    “可能是來求醫的,這幾日多了許多人求醫,應該是之前的行商將名氣打出去了。”


    柳意點頭,吃完了手裏的擂肉餅,還沒飽,又遞錢給身邊小吏,讓他再去買個烤雞回來。


    “這人瞧著不像是個庸才,打聽一下他的情況。”


    胡縣現在已經完全在柳意的掌控中,不過一炷香,就有文吏將黃禮的信息帶了過來。


    上麵有他入城時的身份複刻,還有來縣城的目的,另外還打聽到了他們母子住在哪家客舍。


    沒辦法,整個胡縣大客舍一共隻有兩家,其中一家還是最近才開起來的,這太好打聽了。


    柳意聽了一行人的穿著打扮:“這人怕是當過官。”


    呂吉納罕:“大人,這怎麽看出來的?符牌上麵也沒寫啊。”


    “行商身邊的仆從大多腿腳伶俐,年紀輕,方便出遠門搬運貨物,也能做個打手。”


    “當官的就不一樣了,身邊的隨從也要幫著辦官衙的事,因此需年歲大些,更為老練,你看那黃禮身邊跟著的兩個隨從,瞧著和他差不多大就知道了。”


    “還有行商大多畏懼官府,出門在外居住客舍,基本都是盡量離著官府遠一些,那黃禮昨日進城,老客舍還沒住滿,他卻直奔挨著官府的新客舍來,要麽是現在就是官,要麽曾經當過官。”


    柳意還有一點沒說,那個新開的,挨著官府的客舍,也是她選的址,就是為了更方便的分清楚入城的這些人來曆。


    畢竟胡縣雖然窮名在外,但醫大的藥肯定會漸漸打出名氣,萬一哪個大佬突發奇想,想要直接吞並藥方呢?


    而當下形勢之下,能這麽做的,隻有大官。


    大官做事要派小官,小官要麽大大方方報了身份,要麽就是隱瞞身份住客舍,新客舍的地址,多多少少能篩出來一些人。


    畢竟胡縣人流量就這麽多,老客舍離著城門近,一向是住不滿的,也就是今天,綏農實在是好用,這才住滿了老客舍。


    柳意想到這裏,又覺得還是應該再蓋一家客舍了,以後胡縣的人流量隻會越來越多,兩家還是有些不夠用。


    她安排了個機靈的小吏:“再去接近打探一下這黃禮母子,看看他們都有什麽喜好。”


    好不容易逮住個可能性人才,柳意絕對是要想辦法把人留下的。


    留不下黃禮,留他身邊的那倆老隨從也行啊。


    看著就是個能幹事的。


    這頭,黃禮帶著擂肉餅回了客舍,分給身邊人,又親自拿著其中一張送到母親房間。


    方書華正靠在榻上看書,見著兒子進來了,笑著招呼他:


    “胡縣如何?我瞧著這地方不錯,無論病治不治得好,我都不想回去了。”


    大安朝的人大多不願意離開家鄉,在別處定居,黃禮卻已經習慣了母親的性格,將肉餅與其他吃食一同放在榻上桌上,隻道:


    “母親若是喜歡這裏,兒便陪著母親在此處住一段時日,隻是治不好病這種話母親還是不要說了,聽聞此地縣令乃是神醫,連沒了氣息的溺水小童都能救活,母親的病必然也能得到醫治。”


    方書華知道兒子孝順,隻是笑笑:“生死有命,無論如何,我有感覺,我會很喜歡胡縣。”


    她的病在家鄉早就請名醫診治過了,都沒有什麽法子,隻黃禮不死心,醫大成藥出現在他們的家鄉時,他打聽到了胡縣有神醫的事,立刻張羅著就要來胡縣。


    方書華其實並不想這樣折騰,但是胡縣也不算遠,便還是同意了。


    沒想到來了胡縣之後,黃禮還在各種觀察,感慨此處風土人情大不相同,她卻已經發現了此處與別處最大的不同。


    胡縣,沒有對女子的諸多限製。


    同為女子,方書華最能感受到這一點,尤其是她還是一位早年喪夫,一手將兒子拉扯大,經曆過許多人情冷暖,出門掌過生意的女子。


    家中較為富裕的閨閣女子,或許對於諸多限製感觸並不深,那是因為她們幾乎不出門,沒有去做過外麵平常男人都可以做的事情。


    但方書華做過,所以她更清楚胡縣有什麽不一樣。


    對於黃禮這個男人來說,胡縣隻是一個新奇無比,處處與別的地方不太一樣的縣城。


    但對於方書華來說,當看到女子們大大方方在街上擺攤做生意,巡街衙役裏麵有女子,還有許多家境看上去還不錯的女人在街上隨意拿起小攤販上的賣品打量,砍價的時候,那種感覺,簡直就好像是魚兒入了大海。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太好了,尤其是對一個幾乎被男女之間不同壓抑了半生的人來說。


    還有剛來胡縣時,碰上的那位大妹子。


    她穿著並不富貴,甚至衣服上麵還有補丁,但笑容滿麵,交談之間俱是活力。


    能談家中雜物,也能談縣中大事,還說起了藥廠要二次招人,她打算去,若是不能做工人,當後勤也好,還說起了自己之前去當修路小工,賺得了五十文錢,還給自己買了一個不錯的包頭巾。


    說起這些事,那位因著半生窮苦而滿臉黝黑皺紋的中年女子,臉上卻是神采飛揚的笑容。


    方書華也想有那樣的笑容。


    她並不是那種做不了決定的人,相反,她從小性格堅毅,要不然也不能在丈夫死去之後,一個人麵對想要吞沒黃家財產的宗族時,硬生生扛了過來,還將黃禮培養成了官員。


    年輕時或許還要考慮許多,現在人已年老,又得了重病,她還怕個什麽。


    因此她再次認真重複道:“你去給我買處宅院,以後,我要在胡縣安家,至於你,日後不必在此陪我,看你自己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黃禮懵了。


    他才發現,母親好像是說真的。


    “可,母親,我們不是來瞧病的嗎?”


    方書華:“瞧得好此地旺我,我當然要住下,瞧不好,我都病成這般了,哪裏還能走動。”


    黃禮:“……”


    他一時有些被說服,但又莫名覺得不太對勁。


    方書華笑了,不再逗他:“我喜歡這,我要住在這,你要攔我嗎?”


    黃禮連忙低頭:“兒不敢,兒這就去找中人買宅院。”


    方書華下榻:“叫中人來客舍吧,是我要買宅院,該我也見見中人的。”


    胡縣不禁夜,城內晚上也有人來來往往,因著巡邏的官吏多,雖然總有暗處,但也讓人十分有安全感。


    聽聞是因為縣令並不喜歡太早睡,有時候晚上會帶人出來逛逛街。


    偏偏縣令耳聰目明,力大無窮,曾有小偷小摸還有那色痞想行事之時,被縣令親手抓住。


    下場很難說。


    “那幾個小偷還好說,隻是手臂被卸了裝,裝了卸,那色痞被查證之前還有前科,且曾得手之後……”


    給黃禮講述這段內容的客舍小二糾結了一下,才組合好語言:


    “縣令親自為他手術,他便就此成了公公,以後還要入礦場,服役五十年。”


    黃禮聽得怔然,隻覺下腹仿若一痛。


    方書華卻是滿臉暢快之色:“好!此等判罰正正合適!”


    黃禮糾結:“這是否有些不大人道,為何要讓他變成公公?”


    “可以直接處死他啊!”


    方書華卻道:“此地繁華,卻地小人少,必定急缺人口,若是處死,豈不浪費?不如廢物利用,服役贖罪,且那等色痞,成了公公,此生也無法再行惡事了。”


    柳意撐著下巴,在遠處看著母子二人與小二談話。


    她耳目靈敏,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呂吉在旁小聲詢問:“大人,您看這黃禮如何?”


    “不錯。”柳意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端起茶杯起身:“我去敬這位一杯。”


    柳意坐著的時候還好,一站起來,客舍中吃飯的胡縣中人立刻噤聲,目露敬仰之色。


    那小二也是連忙迎了上來:“柳大人!!”


    黃禮聽著動靜轉身,見到柳意,哪怕早知年歲,也還是驚了一驚。


    真是難以想象,這樣年輕的女子,竟能盤出如此繁華的胡縣。


    隨後,他又猛然驚覺,這位縣令大人,好像是衝著他們這一桌來的。


    這一刻,入胡縣後的所有種種在腦中閃過。


    幾乎所有畫麵都在不斷地提醒黃禮,胡縣缺人,十分缺人。


    莫不是,這位柳大人是衝著他來的?


    很有可能啊。


    她這般謀劃,又有如此風采,定然意氣風發,缺人了,想要招攬人才,直接上前也是理所應當的。


    黃禮大腦瘋狂思考,不斷閃出各種答案,在一秒內迅速想了多種回答。


    就在他思考之際,柳意已經很自然的來到了他們的桌旁。


    她端起茶杯,做敬茶之態。


    對著滿頭白發的方書華。


    黃禮:啊?


    就見柳意已經對著他母親微笑著拋出了橄欖枝:


    “這位長者,我瞧著您頗有見解,是不可多得之才。”


    “不知您是否有意,在我胡縣謀得一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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