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漫長的暑假所剩下的日子裏,蘇鈺涵每天都去玩具廠上班,一周裏有三個晚上要去何昊陽家繼續給他弟弟做家教。


    至於為什麽老板娘不讓何昊陽這個大神來給弟弟預習呢?蘇鈺涵聽到的解釋就是何昊陽很忙。


    蘇鈺涵本以為這隻是老板娘的借口。難道她不好意思炒我魷魚?要不我找個機會自行請辭算了?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何昊陽手上拿著的高等數學教材,以及計算機編程類書籍…好吧,何昊陽確實很忙…


    既然如此,蘇鈺涵也就沒有什麽心理壓力,繼續給何昊坤做起家教來了。


    而“大忙人”何昊陽,在蘇鈺涵去他家做家教的晚上,堅持要送蘇鈺涵回去。


    蘇鈺涵每每拒絕,他總能給出充分的理由。諸如此類,你又沒有買保險,在我家做家教這麽晚回去要是出點什麽事情我們家可賠不起!老板娘深以為然。


    見何昊陽如此執著,蘇鈺涵也不好再反駁。等她發工資了,在開學之前請他吃頓飯,或者送他一個小禮物吧。


    這一段路裏,何昊陽會跟她聊最近讀了什麽書,聊華國博大精深的曆史文化,聊自己的偶像,聊自己喜歡的遊戲…


    蘇鈺涵發現,何昊陽不僅學習好,課外書籍也廣泛涉獵,他好像對很多東西都有所研究。反觀自己…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她暗暗下定決心,當自己空閑下來的時候,也要多讀一些書。


    這個夏天很長,是很多人的詩和遠方;這個夏天也很短,雖然燥熱苦悶,但也有晚風輕拂、晚霞尤美。


    當夏日的喧囂歸於平靜,男孩女孩們也將奔赴新的征程。


    在快要開學的時候,蘇鈺涵辭了工作,花一千元給自己買了一部智能手機,注冊了社交賬號,加了班級群聊。


    蘇鈺涵從群聊中找到陳瑤,點擊添加好友。第一次,被拒絕了。第二次,雖然沒有被拒絕,但是也沒有下文。


    直到第三次,陳瑤才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陳瑤,何昊陽那個事情我想跟你解釋一下。他給我表白之前給我寫過一封信,但是我沒有收到那封信。”


    “他以為我默認了他的行為,才向我表白。但是我並不喜歡他,我已經拒絕他了。”蘇鈺涵給陳瑤發去信息。


    “我知道啊。何昊陽已經找我說過了。”


    那為什麽躲著我呢…


    “我去你家找過你,你媽媽說你去外婆家了[微笑的表情]。”


    “對。我去外婆家了。”


    雖然隔著手機,蘇鈺涵也感受到了對麵的冷冰冰和不耐煩。


    “對了,陳瑤[微笑的表情],還沒問你錄了哪所大學呢。”


    “你開學了嗎?還在高山縣嗎?我們要不要在開學前見一麵呀?”附帶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不必了。”


    蘇鈺涵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複什麽,就先把手機放下,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從高山縣去南城山長水遠,要先坐三個小時的大巴到市裏,然後再從市裏坐綠皮火車到南城北站。


    蘇鈺涵查了攻略,似乎從南城北站到南大還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才能到,全程將近四十個小時。所以隻能輕裝上陣,很多東西得到了學校重新買。


    賺錢那麽艱難,而花錢卻如流水啊。蘇鈺涵看著自己賬上剩下的那五千多塊錢,心裏想著到學校之後一定要先找份兼職才行。


    蘇鈺涵在走之前又回了趟家。


    她本想請何昊陽吃飯,但不知道為什麽臨近開學他特別忙,也沒能約出來,最後買了一條圍巾送給他。


    蘇鈺涵想的是何昊陽要去清北上學,清北在京城,華國的北方,冬天可能會很冷,圍巾應該用得上。


    為了感謝miss 周的“收留”,蘇鈺涵給她送了一支鋼筆。禮物雖輕,也算是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除此之外她心裏想的是,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幫上周老師的忙,一定毫不猶豫、赴湯蹈火!


    就這樣,蘇鈺涵獨自踏上了前往南城的旅途。一個人,一個背包,一個行李箱。


    就在“轟隆轟隆”向前奔跑的火車裏,蘇鈺涵收到了陳瑤長長的一段信息。


    看到這段信息時,蘇鈺涵感到非常詫異。她從來不知道,陳瑤心裏是這麽想自己的。


    陳瑤說,她其實非常討厭自己。她覺得蘇鈺涵裝。明明家裏窮死了還裝作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她說蘇鈺涵在初中,就老是和李金鳳一起玩,能是什麽好貨色?


    怎麽到了高中搖身一變,成了高冷女神了?那些男生真是瞎了眼,還覺得她清純。


    她說她高二的時候就知道何昊陽喜歡蘇鈺涵了。那時何昊陽就想表白,是她對何昊陽說蘇鈺涵不想早戀,隻想好好學習考大學。


    還有高二那年校運會,班上選方陣領隊,其實蘇鈺涵也是備選之一。因為蘇鈺涵長得高挑、白皙、好看,輕易勝過了李詩婧和自己。


    是她跟班長悄悄說,蘇鈺涵家裏窮,買不起裙子。雖然學校沒有規定領隊要穿裙子,但是各班爭奇鬥豔,班長認為穿裙子或許能讓班級加分。


    陳瑤說她真的看不起蘇鈺涵,覺得蘇鈺涵摳死了。每次一起去食堂的時候,蘇鈺涵都是點素菜,洗發水沐浴露用的最便宜的,連衛生巾都是用的十塊錢一大包的……


    “憑什麽這樣的你能輕易讓何昊陽喜歡上?我好討厭你,也受夠了在你麵前偽裝的自己。所以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這是最後一段。


    那些說她窮,說她摳門,看不起她的,蘇鈺涵通通都不在意。唯一讓她覺得傷心的,是陳瑤提到了一個人:李金鳳。


    這是蘇鈺涵最不想觸及的回憶。蘇鈺涵看向窗外略過的風景,一滴淚水滑落臉頰,思緒翻湧。


    李金鳳和蘇鈺涵是同一個村子的,她們從小學起就認識了。李金鳳是留守兒童,父母都在外省打工,家裏隻有爺爺奶奶。


    初中根據成績分班,有3個重點班,分別是1、2、3班。她和李金鳳都在2班。因為一起長大的情誼,她們自然而然就玩到了一起。


    初二的時候,因為秦香蘭老是跟她說,女孩子讀那麽多書沒用,就算她考上高中家裏也沒錢供她讀。而自己的父親,這種時候永遠保持沉默。


    家裏不願供自己讀書,靠自己又怎麽付得起學費?於是,蘇鈺涵有一段時間非常消沉,成績也一落千丈。


    這時,李金鳳認識了一個經常混跡在鎮上的哥哥。說是哥哥,其實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同樣是留守兒童。


    他沒有考上高中,家裏也不願意供他去讀職中,又沒到進廠的年紀,他隻能整天在鎮上晃蕩,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網吧。


    當然,他還有好些跟自己差不多處境的兄弟。十五六歲的他們,正是網癮重的年紀,從爺爺奶奶那裏得了點錢,就要去網吧上網。


    李金鳳很快和這個哥哥墜入愛河了,當時的她覺得自己會和他一生一世。談戀愛了當然要帶自己的好姐妹來認識自己的男朋友。


    久而久之,蘇鈺涵也常和他們一起出去玩。她甚至還開始違反校規校紀,在大半夜的時候爬牆出去。


    是青春期的叛逆嗎?蘇鈺涵更願意認為那是當時的自己對那無法擺脫的命運發出的呐喊。


    那時的她很喜歡午夜的飆車,因為她覺得很解壓。


    被大人們稱為“精神小夥”的少年們染著黃毛,騎著拉風的“鬼火”,後座坐著“精神小妹”,在午夜的街道聚在一起來一場速度與激情…


    沒有想到的是,李金鳳和那個哥哥偷嚐禁果,在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懷了孩子。


    年紀小不懂事,也不懂得怎麽處理,隻能看著肚子一天天變大,然後被學校發現,被通知家長,最後輟學…短短的一個流程,就決定了女孩兒的一生…


    蘇鈺涵開始恐懼,她不想自己的未來也那樣草率。


    或許…考學才是她唯一的出路。從那以後,蘇鈺涵痛定思痛,她下定決心好好學習。她對自己說,一定一定要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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