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嘈雜的聲音過後,一行人闖入了山神廟。


    有一老叟,一老嫗,兩個中年男子,一個懷裏抱著行囊,牽著一個女童,一個懷裏抱著一個嬰孩。


    這應該是一家人,卻不見年輕女眷,他們看上去有些狼狽,頭發和衣服都淋濕了。


    他們進入山神廟,都看了林安一眼,見林安一臉凶神惡煞,不好招惹的樣子, 也很自覺地避開了林安這邊。


    那老叟佝僂著腰,對林安道了一句打擾了,林安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老二,你也去拾些柴火來,東西給我拿著。二妮,來歇會。”


    牽女童的那個男人便將身上的行囊放下,衝入雨幕中尋找柴火去了。


    但他注定要無功而返。


    雨這麽大,肯定找不到幹柴了。


    隻是沒想到,過了許久,他也沒有回來。


    另一男子懷中的嬰兒卻是開始啼哭不止,整個山神廟都顯得鬧哄哄的了。


    “壞了,大寶怕是著了寒涼,老二怎麽還沒回來。”


    老嫗抱著嬰孩,焦急不已,小孩子體弱,又淋了雨,若受了涼,就怕熬不過去。


    雖然林安看著比較可怕,他們還是靠了過來。


    那老叟道:“壯士,我家小孫淋了雨,怕是要染病,壯士能否允我們在火堆邊上取取暖?”


    林安並非冷酷無情之人,看到別人遇難,也願意伸出援助之手。


    “你們自便。”


    老叟大喜,忙道:“多謝壯士。”


    這才連忙讓小兒子把孫子抱過來,一家人擠在火堆的另一邊,並不敢靠到林安這一邊來。


    這時,外麵又有一道腳步聲響起。


    他們以為是自家兒子回來了,卻見進廟的是一個黑衣女人。


    林安眉頭一挑。


    這女人,他見過。


    那天他殺了章玉,就是這個女人追了他一路。


    隻是她現在看起來狀態不怎麽好,看起來一臉晦氣。


    許心韻走進山神廟中,掃了一眼,重點在林安的臉上看了一下。


    對這種江湖遊俠,她一向不喜。


    俠以武犯禁,這種人往往是動亂之源。


    但如今她已經不是官身了,也不好再擺譜,便拱手道:“能否借個火?”


    她高冷,林安也不想惹麻煩,冷漠道:“自便。”


    許心韻便找了個空缺的地方,圍著火堆坐下來了。


    山神廟裏又恢複了安靜,但許心韻是個閑不住的,她也沒有被林安的氣場震懾,轉而看向身邊的一家人,問道:“老丈,你們這是舉家遠行?”


    這年頭,有事外出一般也不會帶小孩子,把小孩子帶上,應該就是拋家舍業了。


    許心韻雖然不在職了,職業病卻還在。


    遇到了一些情況,也下意識想問問。


    老叟似乎沒什麽談興,隻是應了聲:“對,對。”


    “好好的為什麽要走呢?”


    許心韻隻是好奇,她卻沒想到,就是這簡單的一問,那抱著孫子的老嫗卻是哭出了聲,女童也緩緩落淚,那男人捂住了臉,老叟也無奈歎氣。


    呃……


    許心韻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竟惹得他們這般傷心,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林安也不禁瞥了這愚蠢的女人一眼。


    你也知道普通老百姓好好的不會遠行,那就應該能想到是遇上了什麽事吧!


    而且,他們這一行人,隻有男丁幼童,卻無女眷,家庭成員明顯不齊,肯定是有事發生。


    “你們別哭啊,如果有什麽委屈,不妨與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們。”


    聞言,他們也能看出許心韻是個好心人,老叟無奈歎氣,道:“此事說來話長。”


    在這山神廟裏,老叟緩緩說起了他們一家的故事。


    這老人一家,原有三子一女,一家人皆是勤勞儉樸,因此生活富足。女兒前些年嫁去了外地,長子和次子也都有了妻室,開枝散葉,生兒育女。


    在這樣的年代,這樣的家庭,已經算是幸福了。


    然而,前些時日,大軍過境,橫掃四方,路過他們村子的時候,有一夥官兵見他二媳婦年輕貌美,便動手強搶。


    當時家中隻有幾個小孩,和懷孕的大媳婦,其他人都出去做活了。


    兩個兒媳婦都沒能幸免,大孫子也在爭鬥中被殺,隻有孫女和繈褓中的幼孫幸免於難。


    長子回家,見妻子一屍兩命,兒子也沒了,氣得拿菜刀追了上去,然後就隻剩下屍體回來了。


    他們自是不依,鬧著要告官,結果被連番警告,連當地也待不下去了,隻好拖家帶口投奔大女兒。


    老人家也是想安頓了孩子們之後,拖著老弱之軀,進京上訪。


    隻是在本地,隻說是去投靠親戚。


    或許是許心韻看起來很正派,他們連這個也說了。


    許心韻聞言,頓時氣得破口大罵。


    “這些該死的兵匪,都該殺!”


    許心韻氣得在地上捶了一拳,愣是在地上捶了個拳印出來。


    這女人蠢是蠢了點,但的確是有一腔正氣。


    林安聽著也覺得火大,早聞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未曾想竟如此猖狂。


    “都怪那天殺的林安!要不是他引來了兵匪,我們何至於家破人亡。”


    林安:“……”


    不是,我剛同情你們呢!


    這就罵上了?


    不是,關我啥事啊?


    林安委屈巴巴。


    許心韻卻是皺了皺眉,她是官員,知道的也更多一些。


    她更清楚,林安純粹是受到了無妄之災。


    他隻是有一個鬼王老婆而已,他又做錯了什麽呢?


    是鬼王殺人,而鬼王為什麽要殺人?


    還不是那些貴人先做惡事?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鬼王殺得好,殺得妙!


    隻是她以前作為白山府的禦史,立場上不能讚同而已,但感情上,她支持。


    而後麵那些安排在林安身上的罪狀,純粹是欲加之罪而已。


    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就這麽安排到林安的頭上了。


    於是,許心韻也替林安說了句好話。


    “做下錯事的是那些兵匪,怪不到林安頭上去,何況,你們怎知那林安不是被冤枉的?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不要搞錯了對象。”


    林安:“……”


    這蠢娘們原來還是個好人?


    可惜了,犯罪分子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沒有被冤枉……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原本老叟一家人是在向許心韻傾訴的,結果許心韻卻不認同他們對林安的仇恨,這就讓氣氛一時冷場了。


    好在這個時候,又有腳步聲響起,打破了現場的僵硬氣氛


    原來是剛出去找柴火的老二回來了。


    隻是,看到他,林安和許心韻的眼神都是微微一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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