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嚴退之已經來到一片玉米地中,高高的玉米杆正好能擋住他的身影。


    剛才的那股聲音傳遍了周圍,一些村居中已經有人出來查看情況。


    嚴退之心裏咯噔一下,如果村民們靠近五層別墅這棟村裏最顯眼的房子前了解情況,可能會被這些正在爭鬥的非人家夥傷到,猶豫了一下,他又向路邊走去。


    看遠處的聲光效果,這些人的爭鬥越來越激烈。嚴退之感覺到因村裏各處的燈光而保有的視野突然暗了一下,而且是持續的,扭頭向別墅處看去,別墅所在的地方顯得更暗,通明的燈火現在隻餘一個個小白點,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等他奔跑到路邊時,原來的光線又回來了,再看別墅,還是燈火通明,但門口窗口的人影全不見了。


    村子各處出來觀望的村民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很多人向出事點集中過來,嚴退之跳上路基,對聚攏過來的人大喊危險,讓大家往回跑,但又說不出具體的危險在哪,很多人猶猶豫豫不知是回去還是繼續往前。


    正在混亂時,突然間離別墅最近的一幢三層小樓被一道粗粗的火光劃過,火光並沒讓小樓燒起來,整個樓卻轟然倒塌,這下所有的村民騷動起來,大部分的男人開始向倒塌的小樓奔過去,老人和小孩被女人們扯回自己家。


    路上奔跑的人很多,嚴退之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去救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受傷,要救的話也不差他一個,躲起來,也不知向哪裏躲,他對發生了什麽其實也不了解。


    這時,又一幢房屋沒有征兆地倒下,有人似乎想到了什麽,大叫讓村裏所有的人從屋裏出來。


    嚴退之還是隨著路上越來越多的人向倒塌的房屋跑去。


    快靠近別墅了,突然,他感覺前方的黑夜微光一陣扭曲,地麵上裂開一道大口子,走他前麵的幾個村民身體斷裂,鮮血噴湧而出。


    在嚴退之的感覺中,整個世界好像停頓了幾秒,然後不知是誰一聲尖叫,世界又被重按了啟動鍵,一時間尖叫聲,嘔吐聲,摔倒、哭喊、往回奔跑的各種動作都混雜在一起。


    嚴退之的腿一軟,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此時世界的一切都被從嚴退之身邊抽離開去,他隻是專注於嘔吐。


    但他還是感受到一種快速移動帶來的風聲從頭上掠過,眼前一暗,聽到好像是老劉的聲音說:“開你的車自己回去。”


    想了一下,他確定自己沒聽錯,努力想站起來,站直了,但腿還是發軟,用手撐著地,好不容易站起來,轉身往車走去。


    快到車上時,他聽到連續幾聲巨響,又有幾棟小樓倒了。


    這時他已確定,自己沒法摻和任何事,最要緊的是離開這裏。


    摸索著打開車門,上了車,安全帶也沒係,顫抖著點火,把車開到一戶人家房前,利用大大的場地調了個頭,向村口開去。


    村口的牌坊已經被毀了,牌坊後麵有一堆人,嚴退之的五菱這會正開著窗,透過發動機的聲音他能聽到有人在哭喊。


    經過牌坊時,他看到陳安磊家的房子倒了半邊,心裏默念希望他們沒事。此時與王佳音的糾葛並不能阻止他的祝願,在剛才突如其來的大恐怖麵前,除了生命和平安,一切都算不了什麽。


    碾過路上的碎石碎磚,嚴退之頭懵懵的,車輛的顛簸也感受不到。


    突然一道淒厲的聲音傳來:“嚴退之!”


    那聲嘶力竭的勁,讓嚴退之一抖,車都偏了一下,他偏頭看向人群,看不到誰在喊他,不過福田村能叫得上他名的隻可能是王佳音。


    歎了口氣,這種情況下嚴退之沒法直接離開。


    停車,下車,走向人群,被圍著的好幾個人躺在地上。


    王佳音頭發散亂,身上罩著一層灰,臉也是花的,眼含淚水,跪坐在一道身影前。


    這肯定是陳安磊了。


    帶著哭腔,王佳音衝嚴退之嘶吼:“救救安磊,救救安磊。”


    嚴退之衝上前,一邊查看陳安磊一邊問:“傷哪兒了?他父母呢?”


    “不知道傷哪兒,剛才一直吐血,邊上的就是叔叔阿姨。”


    周圍村民有在拔房子找人的,有人也想上去查看,但看著血糊糊不行,有人在亂出主意。有幾個男人在小心地檢查著陳安磊的父母。


    “你把安磊送醫院去好吧?幫幫忙。”


    此時嚴退之已經看過了陳安磊的情況,他對醫學知識一竅不通,但就憑常識也知道陳安磊此時已經沒了生命體征。


    “王佳音,清醒一點,陳安磊現在不能移動,先打120吧,我去看看他父母。”


    他想著先穩住王佳音,讓她不至於出什麽事。


    走到陳安磊父母那邊,看了一下,兩人也已沒了呼吸。


    嚴退之胸口一陣發悶,他和陳安磊沒什麽交情,嚴格來說他還是陳安磊單方麵的情敵,因為情敵這事他知道,陳安磊不知道,但一個自己認識的普通人,全家沒了,這衝擊太大了點。


    再次走到王佳音身邊,拍了拍她肩膀,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但這拍肩膀的動作像一個開關,讓正在激動哭泣的王佳音一把抱住嚴退之,嚎啕大哭,一邊還呢喃著:“安磊沒了,安磊沒了。”之類的話。


    周圍的人沒覺著有什麽,認為是王佳音傷心過度的下意識反應,他們中很多人知道這兩天陳安磊的女朋友第一次上門。


    嚴退之覺得王佳音的感情大部分是真的,一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相戀了三四年,不管出發點是什麽,感情肯定存在,多少而已,當然這種情緒宣泄也包括了對今晚遭遇的恐懼,對未來規劃落空的惶恐等。


    讓她倚靠了一會兒,說:“再看看他,我要走了。”拍著她的後背,嚴退之輕輕掙脫開來。


    “你能在車裏等會兒嗎,我有點害怕。”王佳音帶著哭腔說,嚴退之還能說什麽,這種情況下他實在做不出轉身走人的事,盡管他很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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