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張大人送來的,那自然和皇上脫不了幹係,公主要她們貼身服侍,就不怕她們心懷不軌?”


    薑鈺雪眼底血絲密布,側頭望向她,“我正是要如此。”


    她要讓薑朗親眼看到,她是怎樣從絕境中爬出來的;她要活下去,一一懲罰那些傷害過她的人。


    恨意沉入寂靜之中,瘋狂滋長,她蒼白的手指摳緊床沿,憤怒幾近讓她昏厥過去。


    房門被人敲響,紫軒匆匆整理好床帳出去開門,一拉開卻看見了罕見的場麵。


    院門洞開,幾個侍衛合力抬著一隻巨大的檀木浴桶進門。


    後麵跟著數名丫鬟,每人手裏都拿著大包的東西,令人目不暇接。


    紫軒心中一驚,拔劍出鞘大聲喝問:“誰讓你們進來了?”


    “公主的內寢,誰敢隨便闖入?”


    一句話落,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慌亂中正欲跪拜。


    “是我。”


    男聲中帶著得意,紫軒循聲望去,隻見院門口多了一位青衫男子。


    裴玄沒有穿官服,僅著常服,明亮的眼睛配著劍眉,宛如明月清風,僅是遠遠一站,就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把這些東西送到東廂房,準備熱水。”


    他輕輕揮手,給眾人遞了個眼色。


    紫軒皺眉,猜不透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但從昨日的相處來看,***對這位前夫隻剩下距離,並無其他顧忌。


    “裴大人是什麽意思?”


    劍歸鞘,紫軒快步下台階,擋在了裴玄麵前。


    “公主不願到裴某的府上,裴某隻好不請自來。”


    他輕鬆丟下這句話,越過紫軒就要進屋。


    劍光一閃,紫軒眼神如冰刃劃過。


    “你想讓薑鈺雪痛不欲生嗎?”


    聲音低沉,剛好落入紫軒耳中。


    她手腕微顫,被裴玄輕輕推開劍鋒。


    他大踏步進屋,隨手掩上門扉。


    光線暗下,陰鬱籠罩麵容,一回頭,目光不偏不倚撞上了床榻。


    簾幕半遮,景象模糊,唯有細微聲響隱約傳來。


    未及多想,他快步上前,掏出銀針包。


    床簾被輕輕拉開一角,銀光閃爍的劍尖冷冷對準了他的腹部。


    動作一頓,薑鈺雪的聲音冷冷響起:“私闖公主府,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昨夜被裴玄帶回府中,藥浴之後才稍感舒緩,但很快她就警覺起來。


    前世薑朗一心要除掉自己這個親姐姐,卻對裴玄無比信賴。


    至少目前,裴玄在薑朗那裏依舊炙手可熱。


    自己任何風吹草動,以薑朗的心機,不可能沒察覺,過於親近裴玄,恐會給他帶來麻煩。


    即便聯手,也該暗中行事。


    他這麽大張旗鼓地帶人到公主府。


    難道就不怕惹火燒身嗎?


    “在劍沒入肉之前,你最好離開。”


    話語卡在喉嚨,未及說完,裴玄已徒手握住了劍刃,用力向自己壓去。


    “公主若真下得了手,盡管刺來。”


    一言擊中心房,她愣了片刻,鬆開劍柄。


    “你這樣魯莽,日後莫怪本宮牽連於你。”


    “牽連?”他丟開劍,受傷的手掀開了床簾。


    “公主是還嫌寄人籬下的苦日子不夠,想再次讓人掐住脖子嗎?”


    隨著床簾輕擺,薑鈺雪蒼白的麵容漸漸顯露,目光交匯。


    他確實如她猜測,了解她的過往。


    緊抓床單,鷹隼般的目光緩緩抬向他。


    “本宮雖不聰慧,卻也不至於重蹈覆轍。”


    “裴卿既無懼死亡,本宮自當奉陪。”


    “論起無畏,公主實則更甚。”


    “此毒若強忍,稍有差池即刻心脈受損,那時神仙難救,後悔莫及。”


    他半跪於床邊,目光滑過她身軀,汗水浸透薄衣,肌膚相觸,胸前桃花印記隱約可見。


    痛楚催開桃花愈烈,直至極致,便會凋零。


    此刻這印記,正緩緩衰退。


    需內外同治,便可延緩花落。


    想到這裏,他移開視線,伸手去解薑鈺雪的衣裳。


    她下意識退縮,一陣眩暈,幾乎摔倒,被他一手攬住了腰肢。


    “你又要搞什麽名堂?”


    藥浴也就罷了,自己手腳健全,哪裏需要他來寬衣解帶?


    即便知他無惡意,心中仍覺不適。


    “針灸治療。”


    “公主以為呢?”


    他挑眉望她,不知什麽時候指間多了數枚銀針。


    薑鈺雪尷尬地抿嘴,臉頰微微發熱。


    這木頭疙瘩何時學會這些把戲了?


    “話真多。”


    她嬌嗔著扭過身子,隨手拉下了裏衣。


    潔白的肌膚晃了他一下,眼神凝聚,可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她背部交錯的疤痕。


    其中一道特別顯眼,橫跨在脊背中央,如同手掌般長短,新生的嫩肉微微隆起,仿佛是山巒分隔了兩邊。


    那是她在戰役中的烙印。


    那時候,兩軍對峙,她為引蛇出洞,甘願做餌,被困雪穀,若不是穿著玄鐵甲,那一刀斜劈下來,怕是已將她一分為二。


    他合上眼,不再想下去。


    “怎麽還不動手?”


    薑鈺雪有些急了,“你別告訴我,你那點醫術是糊弄人的。”


    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在鼓搗什麽。


    耐性耗盡,她剛想回頭說兩句,肩膀卻被輕輕按下,“深呼吸,專心默念心咒。”


    這話沉穩如水,似乎有股力量讓她瞬間安定,她一動不動,隨即,一根銀針悄悄沒入了頸部。


    隻感到一絲涼意,並不覺得疼。


    這針下去,身體裏的酸痛和灼熱居然緩和不少。


    這隻是前奏罷了。


    一個時辰之後,她被輕輕抱進了東廂的浴桶中。


    藥香在屋內彌漫,籠罩了兩張麵孔,她緊閉雙眼,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貪婪地吞噬著藥水。


    疼痛和熱氣慢慢退散,臉上浮起了少女般的紅暈。


    手指觸碰到肩頭,她本能地顫抖了一下,想避開卻又忍住了。


    眼角餘光掃向他,那份堅強的偽裝下,是無意識的回避。


    不得不承認,她和裴玄已很久沒有這樣親近了,曾經的甜蜜與不舍,被她親手打破,如今,就連他的一次觸碰,都能讓她下意識地逃避。


    薑鈺雪覺得自己有點窩囊,一股無名火騰地升起。


    “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她反過來按住他的手,製止了他的動作。


    “藥浴配合按摩效果更佳。”他隨口編排。


    薑鈺雪半信半疑。


    “怎麽昨天不見你這麽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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