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絡被丫鬟扶著下了馬車,打量著眼前高門府邸門額上的牌匾,相府二字赫然醒目,富貴逼人,心中百般滋味,“爹,多年不見,你高升了?”


    “我的官位越高才能壓住你的煞氣,不然還不敢接你回來。”寧鴻麵色有些憂慮。


    他這一趟是私服出城接從小棄養在鄉下的嫡長女回京,原因是皇帝給他下了兩道賜婚聖旨,嫡次女寧芸嫁病重四皇子衝喜,嫡長女寧絡嫁六皇子享榮華富貴,衝喜的必死無疑,他要讓嫡長女錯嫁,替心愛的次女赴死。


    寧絡冷笑,“我在的時候也沒克傷你吧?”


    “你出生克母,若不是把你送養鄉下,說不定克我。”


    “那你還敢接賜婚聖旨,不怕我克死皇子?”寧絡睨一眼渣爹。


    若不是師父說她命定的好姻緣到了,她才不會下山,既然回來了,她還真想‘克’幾個人玩一玩。


    “皇家有龍氣護體,你克不了。”


    嗬,讀書人就是巧舌如簧。


    前世寧絡身為特工在海外執行任務時犧牲了,後來穿越到這個古代世界,一個被棄養在鄉下的官員嫡長女,原身五歲那年被餓死了,她穿越過來,還是遇到師父相助才活下來,如今十六歲才被接回家。


    風餐露宿多年,學藝不少,她要為枉死原主和她的母親報仇,虐一虐寵妾滅妻,忘恩負義的陳世美渣爹。


    “呦嗬,天煞孤星回來了!”


    “一個鄉野村姑,要不是因為我爹是丞相,你休想嫁入皇家!”


    寧絡一進門就被繼妹寧芸譏諷。


    寧芸打量自己的目光充滿鄙夷。


    兩廂對比,寧芸一身綾羅綢緞,滿頭珠翠,而自己布裙荊釵。


    人比人,就挺糟心的。


    “人賤,嘴也賤!”


    寧絡抬手就連著給寧芸甩了幾個大耳光,打得她瞬時嚎叫如豬。


    “爹,娘,她打我,這個克星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個鳩占鵲巢的。”寧絡又抬腳踹去。


    繼母周氏忙心疼把寧芸摟進懷裏,向寧鴻告狀,“老爺,你看,絡兒一回來就鬧得家宅不寧,你得管管啊。”


    寧鴻暴怒斥罵大女兒,“寧絡,你怎麽能一言不合就打芸兒,太不懂禮數了,快給芸兒道歉!”


    果然有後娘就有渣爹!


    寧絡冷笑看向寧鴻。


    “寧丞相,你還是我爹吧?當年你窮困時是我外祖父出資供你讀書才有機會參加科舉的吧?”


    “是我母親先嫁了你,你後來忘恩負義納周氏為妾,氣得我母親難產而死,是誰鬧得家宅不寧?”


    “古人雲長幼有序,我這嫡長姐離家多年,父親你親自帶人抬轎上山接我,鞭炮齊鳴迎我回府,而這丫頭原本是妾室所生,現在竟然敢在我麵麵前犬吠,我打不打得?”


    “你要是覺得我打不得,我現在就去京兆府請府伊大人評評理,順帶把婚事都退了。”


    寧鴻聽得心驚肉跳,明日就奉旨要嫁女兒,為了大事化小,硬著頭皮道:“絡兒,你是長姐,確實能管教妹妹。”


    “寧芸,你不可再胡言亂語!”


    寧芸捂著腫脹的臉嗷嗷叫,“爹,你不疼我了嗎?她可是克星啊,你怎麽可以如此偏愛她——”


    話音尚未落下,寧絡趁機狠狠踹了寧芸一腳,直接把她踹倒在地。


    “你這杜鵑鳥下的崽擱這哭喪呢,若是再不知好歹,我可會替父親多多管教。”


    “老爺,老爺,你怎麽可以容忍她這麽欺負我的芸兒。”周氏馬上撲在寧芸身上護著,“娘的心肝,你疼不疼?”


    寧芸撒嬌大哭,“娘,我疼死了,你快讓爹把災星趕出去吧。”


    周氏怒罵:“寧絡,你怎麽能這樣打妹妹,這些年你在道觀裏就學了這些潑婦手段嗎?唉,真是家門不幸啊,老爺,她一回來,我們娘倆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想借刀殺人啊?寧絡毫不客氣地也給了她一腳,“沒臉沒皮的賤婦,這是你家嗎?這是我母親陪嫁的宅子,你這揚州瘦馬鳩占鵲巢多年,早該滾出去了!”


    “托你的福,造謠我是個克星,慫恿我爹把五歲的娃娃送山上風餐露宿,十一年後我還能活著回來,自然要和你算算舊賬。”


    寧絡罵完轉頭便問寧鴻,“你什麽時候休了她?”


    “別急,爹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就明日。”寧鴻斬釘截鐵。


    周氏聞言一臉震驚,“老爺,你想休我?你怎麽可以為了她休我……”


    寧鴻擰眉喝罵,“你這蠢婦,還不快帶著芸兒滾去後院,再鬧事,她也別想嫁了!”


    周氏這才想到這次接寧絡回來的要緊原因,忙哭啼著哄寧芸去後院避開寧絡。


    “絡兒,你放心,爹明日就休了她。”寧鴻再次保證。


    寧絡將信將疑,不過,如果渣爹違約,她嫁人後就和寧家脫離關係了,可以以戰王妃的身份肆無忌憚虐他們。


    等著吧,反正不會讓他們好過!


    寧鴻堆著笑臉討好,吩咐陪嫁嬤嬤和丫鬟伺候大小姐吃好喝好,換上嫡小姐的裝扮。


    她走哪裏,下人都畢恭畢敬喊她大小姐。


    夜裏,寧絡掐訣念了個咒,以至於周氏去尋寧鴻,使出狐媚手段後,寧鴻也沒有興趣,完全不能動欲。


    嗯,以後也不能了。


    寧鴻不知緣由,不耐煩攆周氏出去。


    “去去去,明日兩個女兒就要大婚了,我哪有這種心思。”


    周氏不放心,“那之前說好的事不會變吧?”


    “我何曾食言於你,安心去睡吧。”


    寧鴻收到兩份賜婚聖旨,長嫡女寧絡嫁給楚王,次女寧芸嫁給中蠱毒的戰王衝喜。


    戰王克妻克女人天下皆知,之前和他定親還沒迎娶的準王妃就死了七八個,他王府不但沒有女婢,離連雌性動物都沒有一隻,誰挨他邊上誰死的那種。


    說衝喜,實際上是給活人賜冥婚差不多。


    寧鴻不舍得把最愛的次女寧芸嫁給戰王送死,便想出一招李代桃僵之計,準備讓兩個女兒同日出嫁,在大婚之日換花轎,換婚。


    第二日,丞相府張燈結彩,歡喜送嫁。


    兩個女兒都奉旨嫁給皇帝的兒子,一個嫁四皇子,一個嫁六皇子。


    寧絡確認嫁妝箱裏裝滿了黃金珠寶才上花轎。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將她送進王府。


    沒拜堂就進洞房了?


    難道嫁皇子的儀式不一樣?


    寧絡疑惑揭開紅蓋頭,看到床榻上躺著個昏迷不醒的男人,驚訝一瞬,忍不住罵了寧鴻祖宗十八代!


    果然渣爹永遠是渣爹,他居然冒著欺君之罪,膽大包天的搞出移花接木這一計。


    賜婚的聖旨寧絡是看過的,她婚配六皇子楚王。


    而如今這個快死的男人不就是四皇子戰王,寧芸的夫君嗎?!


    被調包了?


    定然是在她上花轎的時候被嬤嬤領錯花轎。


    所以,給四皇子衝喜的人變成她了!


    冒著欺君的風險也敢這麽做,寧鴻這個渣渣不怕死麽?!


    寧絡試圖用傳音術和五峰山上的師父聯係,可惜那邊沒回應,大概是算錯了我的姻緣,沒臉見我?


    下山前,師父說過這是一樁好姻緣。


    原來就是嫁給一個垂死之人?


    要是衝喜不成,豈不是要陪葬?


    寧絡歎了口氣,再次打量新郎。


    此時病重的戰王也是一身喜服,玉冠束發,麵容清冷硬朗,鼻峰高峻,薄唇微抿著,沒有什麽血色。


    眼眸輕闔,長而密的羽睫掩藏了幾分銳利。


    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印堂處浮著一片青瘀。


    已是病入膏肓,活不過幾日的景象。


    寧絡一眼看出,他是中了蠱毒。


    當他還是一個幼兒時便遭了毒手。


    在他如日中天般光芒耀眼時蠱毒發作。


    看來他也有缺德造孽的長輩啊!


    既然有緣遇到,不如救一救他。


    寧絡緩步走過去給他把脈,手腕冰冷,氣息浮若遊絲。


    誒,這病難治呦。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不如試著給他解毒。


    寧絡用意念從空間取出一顆綠豆大的解毒藥丸,掰開戰王的嘴唇,將藥丸送入他口中。


    過了片刻,戰王額頭上的青淤淡了一些。


    隻是淡了一些而已,可見這蠱毒已經深入骨髓了。


    寧絡又用意念從空間取出一張符紙,咬破食指,在符紙上畫了一張除邪符,一打響指,手指間便冒出一小簇火苗。


    她將這道符燒成灰,衝入茶水中,掰開戰王的嘴唇,緩緩喂下 。


    又守了片刻,才見他額頭的青淤全散了。


    慘白的臉上也有了血氣。


    而且,三庭五眼清晰顯露。


    咦,從相術看,此人有帝王氣數。


    寧絡心想,救了個未來皇帝,得有不少賞賜吧?


    說不定將來能封她救駕之功,賞金山銀山,良田莊園無數。


    所以,即使陰差陽錯相遇,卻是冥冥中注定的?


    師父說的好姻緣?


    我是該高興呢還是悲傷。


    皇帝可是會有三宮六院的,別指望他深情。


    算了,不和他談情說愛隻談錢,絕對不虧。


    心中無男人,我自成神。


    隻是這符咒用後,戰王仍然不醒。


    看來,除非有那清蠱返魂丹,並找到下蠱之人或者他的嫡親,以他們的血為藥引,才能救他。


    單這清蠱返魂丹就需要二十七種名貴藥材煉製。


    何況,這戰王的毒必定是自幼在宮中被人下的,這黑手還是個位高權重之人,還是他的血脈至親。


    這個藥估計難搞到。


    算了,已經盡力了,今晚先這樣,明天再想想法子。


    寧絡肚子餓得咕嚕叫,三五下便把桌上的酒菜飽餐了一頓,隨後自行洗漱,寬衣上榻。


    若是尋常的衝喜方式,新娘是要主動睡新郎的,寧絡才不幹這個事,準備敷衍了事。


    她把戰王往裏挪了挪,倒頭就睡。


    這軟榻新被,可真是太舒適了。


    寧絡睡得香。


    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把她從夢中驚醒。


    這疼痛感來自嘴唇處。


    她似乎被狠狠咬了一口!


    而且細腰被鐵鉗禁錮似的,動彈不得。


    寧絡睜眼一看,咦,蕭鼎醒了!


    薄唇上還沾著一絲血跡,狹長鳳眼銳利如鷹,正冷冰冰地盯著身旁容貌清麗出塵的女子。


    那雙無比澄淨透亮的眸子與她此刻的不端行為形成強烈反差。


    “大膽!你是何人?!”蕭鼎勃然大喝,眼眸泛著陰鷙殺意。


    但,舔了舔唇上殘留的血跡,味道卻是好極了。


    應該就是這個女人的血讓他的蠱毒減輕了。


    想到這一點,他斂下殺意,掐在寧絡細腰處的手勁也鬆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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